不知景帝和皇后说了些什么,苏乔和周蕴回去的时候,对于他们要将周宸带走这件事,皇后已经能接受了。

    她坐在软塌上,拉着周宸絮絮叨叨地说话,“宸儿是第一次离开母后很久,也许你会很不适应,但是你得习惯。

    母后并不会一直陪在你得身边,若是要叫母后一直陪在你得身边,那样长大的宸儿只会是永远也飞不远的幼鹰,如果不能迎接风雨,未来你所要经历得很可能就是死亡。”

    这话是说给周宸听的,却也是皇后说给自己听的。

    诚然她有太多的理由将周宸送出去,所以单只因为自己不舍得,内心担忧这一个理由就将他留下,那就太不对了。

    她是皇后,她最应该明白周宸未来会经历的到底是什么。

    群敌环饲,他所需要面对的很可能是其他的五个皇子,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势力,年纪也比周宸大许多,他们在那个位置上浸淫了许久。

    对付初出茅庐的周宸也许并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

    所以,周宸需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皇后的声音微微哽咽。

    倒是周宸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十分良好,但是面对皇后明显的不舍得,他倒是不再是那一副只板着脸的模样。

    他的神情柔和而动容,细声细语地和皇后回话,

    “母后不必担心,宸儿定然不负母后的嘱托和父皇的殷切期待。”

    皇后伤心忧虑之余,抬眸一见,见得对方眼神中根本没有一点共情伤心的样子,登时一噎,那一点原本很难过的心思一下子就淡了。

    他自己已然做好了面对暴风雨的准备,身为老母亲的自己在后面哭哭啼啼地拖后腿,未免让人看了笑话。

    她将眼尾那一点泪花给抹去了,吩咐周宸,“去了你王叔府上,凡事需听你王叔的安排,可不能自己乱来,更不能在旁人的府中作威作福,耍自己小殿下的威风。”

    周宸一本正经地点头,“母后嘱托得是,宸儿都记住了。”

    皇后瞥了他一眼,见他又恢复了一板一眼的模样,也明白自己这个孩子最是听话乖巧懂事,是万万不可能做出那种仗着身份欺辱旁人的事情的。

    她不过就是顺着话那么说了一通,场面话罢了,没想周宸的反应还是这般的严肃认真。

    皇后捧着他的脸,继续道,“但,也不可因此而委屈了自己,那母后可是不答应的。”

    “是,宸儿定不会仗势欺人,也不会委屈了自己,母后暂且放心,儿臣定能将一切都做得漂漂亮亮的。”

    说到这里,皇后该嘱托的也嘱托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旁的话倒是不必翻来覆去地再继续说。

    皇后长长呼出一口气,轻轻摆手,“那你就和你王叔王婶们去吧。”

    说罢,皇后抬起头来,看见站在角落中的苏乔二人,她红唇微撇,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来。

    “周宸,就拜托你们了。”她对着苏乔和周蕴微微颔首,再抬头的时候,那眼角已经含了泪花。

    “皇嫂放心,臣弟定会将小殿下照顾妥帖。”

    对于周蕴,皇后自然是极其放心的,毕竟对方曾经为周宸都做到了那样的地步。

    再没有谁能比他照顾周宸更让皇后觉得放心的了。

    周宸步伐极为坚定地朝着周蕴和苏乔的方向走来。

    他一边走,见着他小小的背影,一步一顿地离开,明白这一次离去,并非是三五天又能回来的事。

    皇后那本已压下的情绪忍不住又上来了,她努力忍着眼泪,看周宸的背影在自己的眼中逐渐模糊成一片。

    周蕴和苏乔作礼告辞,“皇兄,皇嫂,臣弟(臣弟媳)这便告辞了。”

    周宸已经走到了两人的身前,苏乔伸出手去,周宸见状,只微微一犹豫,便将自己的小胖手放在了苏乔的手心中。

    皇后在他即将转过身来之前,赶紧将眼角的泪花又再一次地拂去了。

    触对上周宸的目光,她面上挤出一抹温和的无谓的笑容,

    “宸儿,去吧。”

    周宸对着皇后和景帝长长地一揖,声音分外真诚地道,

    “父皇,母后,儿臣这便出宫学习了,父皇母后在宫中不必太想念儿臣,若是因此而思忧成疾,便是儿臣的罪过了。

    儿臣不能承欢二人膝下,已是不当,再惹得父皇母后生病,就更是不该了。”

    听到这话,皇后终于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再次模糊了一片。

    她的宸儿是这样的乖巧懂事,这样的善解人意。

    周宸长长的一揖之后,再抬起身的时候,皇后已将自己的情绪给按下了。

    她嘴唇轻轻发抖,长久的沉默之后开口,音调因压抑了许久而带着沙砾感,“去吧。”

    周宸敏锐地察觉到了母后的变化,他的眼眸深深地往那一处一望,忍住了上前去安慰对方的步子。

    母后定然也是忍得十分得辛苦,自己这一上前,定然就要她前功尽弃,两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他理解母后将他看作眼珠子的心情,但是周宸并不想真的变成只会在母后膝下撒娇绕欢的废物。

    他需要成长,成长到像是父皇那样,像是王叔那样。

    眼看着周宸和周蕴苏乔离开了屋子之后,皇后再忍不住,放肆地哭出声来。

    而走到了门边的三人,在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声音之后,周宸的脚步顿住,他侧身看向里面。

    黄色的帐子遮挡了后,并不能看见里面的情景。

    但是他知道在那黄色的帐子之后,他的娘亲因为他的出宫学习而忧虑伤心。

    苏乔也随着他的动作回身去看,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周宸肉乎乎的小手,

    “你要不要再回去一趟?”

    听见声音,周宸抬起了头,目光尤为坚定,一字一顿地道,

    “不,不需要。”

    周宸低下了头,手拽了拽苏乔的手,声音闷闷的。

    “我们快走吧,小婶婶。”

    苏乔嗯了一声,随即拉着周宸往前走。

    说走就走,完全不和周宸再客气一番的意思,自然周宸也没有客气的意思。

    两人一拍即合,步子走得又急又快,像是在和对方比赛似的。

    反而是将周蕴给让到了身后。

    看着前方两人的身影,苏乔对待小孩总是有着格外的耐心和温柔。

    如果他们也有一个孩子,她对那个孩子大约会更好。

    大概比之皇嫂也是不遑多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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