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才刚放下电话,就有人敲门了,果然,像李翰林预料的那样,代镇长陈宏也已找上门了。他的表情极为复杂,说生气也不是,想坐也不坐就说:“你们去台湾老兵哪了?”

    小赵说:“陈镇长,坐下谈说吧。”

    代镇长陈宏其实是一个火燎毛的脾气,本来来见李翰林他们就是像呆着气,听小赵一,心里就更气了,心想一个小小的市里来的办事员,也这么牛,真是衙门口高的人说话口气就是大,说:“你们去干什么?”

    小赵见他态度横蛮,也不客气地说:“我们有必要向你汇报吗?”

    代镇长陈宏说:“你们说了什么话?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小赵问:“哎陈镇长,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们说了什么话?”

    代镇长陈宏说:“你们说了不利于淮土镇招商引资的话,你们破坏招商引资。”

    李翰林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他插了一句,说:“我们是分析淮土镇是乡办企业的利弊。”

    代镇长陈宏说:“你们是分析利弊吗?你们只是分析弊不分析利。我原以为,你们会支持我们淮土镇,帮助我和王书记,一起把淮土镇推向工业发展的道路,但是,你们却站在另一面,站在保守不思进取的一面。这样会给想来我们镇投资的人泼上了冷水,本来别人就有这个投资意向,却被你们这样一搅合,泡汤了,这让我怎么向镇委王书记以及县委领导交差,你们去了之后,那些老百姓怎么说,都说我是一个无能的镇长,我没有招商引资的魄力。”

    小赵说:“陈镇长,这与我们这一次行动有关系吗?你招不到商,不能把责任归咎于我们头上。”

    陈宏说:“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我是坚持要搞招商引资,走乡镇工业化发展的的路子,这是镇委王书记亲自抓的典型,是县委领导要把我们这树立一个样板,你们相比也不会跟我们县委的决策相左吧。我来就是跟你们说明白,这是县委县政府的决策,我是在执行县委县政府的决策,我走的是正路,我谁也不怕。

    陈宏越说越激动,当他看到李翰林没有看他,只是把自己的目光投向另一边,像是对他的话没听见似的,接着又大声说:“我告诉你们,台湾老兵不回来投资没关系,还会有人来投资,只要经过努力,我相信我一定能把企业引进淮土镇。”

    代镇长陈宏说完,甩门便出去了。

    小赵说:“这是什么态度?这人怎么这样啊,没当上镇长之前,想一个哈巴狗一样围着李书记你身后,奉承个没完没了,现在是镇长了,不一样了,他这种态度对我可以,但是对你李书记这样,我就是看不惯,什么人?”

    李翰林笑着说:“不要和这样的人计较,见怪不怪,他陈宏别忘了,自己头上的那个代字还没去掉呢!不过也正如我预料的一样。”

    李翰林其实心里在寻找陈宏向他发这一通火的原因,是谁跟他们透漏了我们和台湾老兵谈话的内容,还显而易见,现场只有他和小赵以及李立群副书记,小赵不会这样做,那只有这个副书记李立群了,于是他立刻打电话给镇委副书记李立群,叫他过来一下。

    镇委副书记李立群很快就过来了。一进门就说:“我正准备过来呢。刚才谁在吵?我在二楼都听见了。”

    小赵说:“没有呀!”镇委副书记李立群看看李翰林问:“是吗?我听错了。”

    他笑笑说:“最近,这耳朵总不好用,总有耳鸣得厉害。”

    李翰林问:“是吗?老李啊,这耳鸣可是大事,小病不可以掉以轻心,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我是人民医院有个熟人,是专门看耳鼻喉科的专家。”

    镇委副书记李立群忙说:“没事,没事。老毛病毛病了,这人身上都是有毒素的,如果耳朵治好了,说不定毒气就会从下面出来,说不定要整个痔疮或者是脚气什么的,那多不划算啊!没关系,我身体健壮着呢。”

    李翰林笑笑,说:“身体可是我们干工作的本钱呢,身体不行,干什么都不行,尤其是担任领导职务。”

    镇委副书记李立群也笑说:“是的,是的。李书记说的很对,你看看我这身体,能打死一头猪。”

    李翰林觉得这个李副书记看上去很滑稽,就示意他坐,然后给他斟茶。

    镇委副书记李立群说:“自己来,自己来,这倒茶的小事我们在机关里呆惯了的人,最为拿手。”他忙抢过茶壶先给李翰林斟,再给小赵斟,最后才斟自己,突然又觉得自己说话说得不对,忙有改正说:“李书记,当然在办公室我这个副职也只能看看报纸什么的,那些大事是书记镇长想的事情,自己不能想的太多,想多了,那叫越位,你说是不是李书记,处在我这个位置上,无奈啊!”

    他一边斟一边问:“李书记,叫我有什么吩咐吗?”

    李翰林说:“事情呢,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还是搞清楚好。刚才王晓昌书记也给我打了电话,陈宏‘代镇长’过来了。”李翰林故意再说到陈宏的时候,把这个“代”字强调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李立群一眼,说:“陈宏‘代镇长’对我们这次去台湾老兵那好象有误会。也不知是谁,在这中间说了什么不利于团结的话,有意挑拨工作组和陈‘代镇长’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想,你查一查,看看,这到底是谁干的。”

    镇委副书记李立群说:“这可是大事,谁这么大胆?竟敢挑拨镇领导与工作组的关系。”

    李翰林说:“这事你别太张扬,越少人知道越好。”

    镇委副书记李立群说:“一定,一定。”

    李翰林说:“这个人应该不简单,他可能知道很多事。我怀疑他不但挑拨陈代镇长与工作组的关系,还怀疑他一直在挑拨镇委王书记与原来过世的洪镇长的关系。镇委王书记和原来洪镇长搞得僵的原因,可能就是这个人在搞鬼,我想这件事要彻查。”

    镇委副书记李立群脸色在点难看,说:“我想应该不会,因为这是一个原则问题,也是违反组织纪律的问题,谁在大胆也不敢这样破坏淮土镇发展团结的大好局面的?”

    李翰林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想法,也支持一种猜测而已不完全对,还希望李副书记抓紧时间把这件事调查的结果,向我汇报,我好向市委领导汇报。”

    镇委副书记李立群,立刻意识到失态的严重程度,觉得这个李翰林不好对付,应该说比自己更胜一筹,此人比就是当过白水县的县委书记,没水平能担当这一脚,就连忙说:“好的,好的,我三天之内把调查结果跟你汇报。

    边说,边满脸堆笑的走了。

    李立群走后,小赵问他:“这人会是谁呢?”

    李翰林说:“明摆着呢。”

    小赵说:“你是说镇委副书记李立群?”

    李翰林说:“不能乱说。心里明白就好。”

    小赵连连点头。

    第二天,李翰林一早就起了床,刚洗刷完毕,镇委书记王晓昌他就到工作组这边来了。他握着李翰林的手,摇了又摇。有一种久别见亲人的感觉。他表现得很真诚:“李书记,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的理解。”

    然后,又和小赵握手,他说:“真是惭愧呀!我是小庙的和尚,没见过大世面,通过这一阶段与你们工作组的接触,与你李书记相比,才发现,自己的思想觉悟真的是太低了,惭愧呀!”

    李翰林说:“不要客气,王书记,你们是基层具体干事业的人,更值得我们尊重。但是,我发现你们镇本身不复杂,是你们自己认为的把一些事情搞复杂了,我很理解你,为什么这里的工作这样难开展了,那是因为你们镇里的班子不团结造成的,有人在破坏淮土镇发展的大好局面,这样想干点事,也干不成啊!”

    王晓昌立刻觉得李翰林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很理解他,就说:“是啊,是啊,李书记你来了就发现这个问题了,所以纵使自己有三头六臂,也难把这里的工作干好啊!”

    李翰林说:“不过,我想在你们镇展开调查,要把不利于淮土镇发展的问题查清楚,我也好像是领导交差啊!”

    王晓昌突然脸色变的有点不自然,就说:“那是,那是,李书记,你来我们镇指导工作,我王晓昌本人如有做得不到的地方,你尽管批评,尽管批评,我坚决支持你的决定,不但要查,还要彻底查清楚。”

    李翰林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们这里庙不大,歪嘴和尚倒是不少。何必呢?都是自己人。”镇委王书记接着顺着他的话道:“自己人就不说两家话。他从提包里拿出两个牛皮信封,一人一封。”

    李翰林满脸疑惑问道:“这是什么?不会是想贿赂上级领导吧!”

    王晓昌笑着说:“这是我的深刻检讨材料,我作为班长没有把镇里的班子带好,我有责任。”李翰林捏了捏信封的厚度,说:“看样子,王书记你的认识很深刻嘛!”

    镇委王书记说:“不深刻,不深刻,思想上还需要进一步提高。”李翰林就把信封收了。

    他很清楚,信封里装的是钱。他从不收受老板们的钱财,不管是求办事的,办完事感谢的。但是,像这种部门单位之间的交流,他是不拒绝的。这似乎已成了一种礼尚往来。

    虽然,收了信封,但要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李翰林叫镇委王书记坐,叫小赵斟茶。

    他说:“我们来了这些天,主要是听,听大家反映情况。在听的过程中,我发现,有的人说了真话,有的人并没说真话。”

    镇委王书记从提包里掏出笔和笔记本,准备记录。

    李翰林说:“不用记了。”

    他说:“你这个党委书记就没有跟我说真话。”

    镇委王书记身子抖了一下,满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我,我……”

    李翰林笑了笑说:“你不必解释,我完全理解。”

    李翰林没有板起面孔说话,而是和颜悦色的微笑说道:“你有顾忌,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你那个三大基地,与市委市政府的决策大相径庭,你担心,这次工作组会抓住这一点。其实,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你的三大基地谁不知道?上次,新市长下来调研,批评了你们的县委书记,认为没实施市委市政府决策,搞招商引资搞工业园区,我是有保留意见的。按淮土镇现在的情况,搞招商引资,效果不大。搞三大基地发展是符合淮土镇实际的。”

    王晓昌恭敬的在听着李翰林对淮土镇工作的指点。李翰林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心想你王晓昌其实是一种急功近利的思想在作怪,想给自己捞点政绩之后,但面上还是微笑着很温和的对他说:“我的观点已经很明确了,你也知道,我是支持你的。所以,我希望你跟我说真话。只有听了真话,我们才能了解真实情况,发现问题实质,才能做出正确判断,最终达到解决问题的目的。”

    镇委王书记却也被李翰林这一番真挚诚恳的话所感动。

    他说:“我也很认真地想过我们这个班子的问题,从前班子不团结的主要原因就是思想不统一,想不到一起来,所以,各搞各的,三大基地要上,工业园区也要上,没有先后,没有重点,没有主次。”

    所以你把自己的人陈宏给提上来。

    王晓昌点点头。说:“李书记真的知我者也,起码陈宏能够按照我的思路去办事,我们都是想做点事情的人,不过他这个人也有缺点,就是个驴脾气,遇到事情很容易冲动,我听说又把你们给顶撞了。”

    李翰林笑着说:“没关系,有性格就会有活,脑子活泛,我喜欢这样的同志,只要是有利于淮土镇的发展,能够与你一道把淮土镇的经济搞上去,我们还是支持他的,总比跟着拆台强吧。好吧这样王书记,走,我们去看你的农业生态基地去,边走边聊吧!”

    于是,他们便坐着镇委王书记的车离开了镇政府。那一辆越野性能极佳的四驱动三菱车,由镇委王书记亲自驾驰。现在,领导专车都配有专职司机,但有的时候,领导本人更喜欢自驾,特别是今天这个时候,要谈论这种内容的话题。上车前,小赵也提出来由他来驾驶,但镇委王书记说:“还是我开吧。跑这样的乡村之路,我还是我来吧,谁的马谁熟悉。”

    镇委王书记一边驾着车,一边接着说:“因为班子不团结,所以导致了思想不统一。但是。也可以反过来说,因为思想不统一,导致了班子不团结。”

    王书记一边把握着方向盘,一边看着远方说:“在这个问题上,我负主要领导责任。我是班长,是一把手,班子不团结,我责任最大。”

    李翰林说:“可以理解。”

    王书记说:“以前洪麻子活着的时候,他这个人,我不好评价,他思想有问题,人品有问题。历任的一把手,他都不配合,反而跟一把手对着干,对于一把手进行刁难与排斥,谁在这个位置上,他就跟谁争在淮土镇的威信,争一把手的位置。你们想想,这样的人,什么思想?什么人品?当然了,他人也已经死了,所有错误也就一笔勾销了。”

    李翰林说:“很理解你当时的处境。”

    镇委王书记停了车,示意李翰林和小赵下车。

    如果说,蔬果基地就位于颍河岸边的一处河滩上,这里是淮土镇的一个土坡,站在这里,放眼四看,农业生态基地一览无余。

    他们上那土坡时,李翰林说:“好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从头开始吧,反正他人已不在这个世上了,这人一死百了,我们就不要跟一个死去的人计较太多了。”

    镇委王书记说:“李书记真是觉悟比我们这些人高,你们政策水平高,早听说你李翰林的大名了,实在是佩服啊,你有能耐,又从市委下来的,真怕你看不起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土八路。”

    李翰林笑道:“王书记自谦了,我哪有你说的那样了不起啊,我也曾在基层干过,也是合理的经历一样,从镇委书记一步一步干起来的。到头来又怎么样呢,现在不还是跟你在一起并肩战斗吗?不还是又被贬下界了,哈哈哈——”李翰林说到这儿就哈哈的大笑起来。

    镇委王书记停下来,指给他们看,说:“李书记,你看那河滩坡上,土质很松,如果下场大暴雨,就怕有可能会塌方,泥土就会被冲进地里。他们又换了一个方向走去,王书记继续向李翰林介绍道:“李书记,你在看那一块光秃秃的坡地也一样。像这种地方,还有好多处。现在已经是雨季了。疏水渠道也要治理了。上次省厅的几位处长下来,都勘查过,省厅为什么拨下这笔专款,就是要应付接下来的雨季。”

    李翰林问:“那你有什么打算?怎么应对这个雨季?”

    镇委王书记笑了笑,说:“我也没有办法,我是巧媳妇难做无米之饮。”

    李翰林说:“我不信,一个镇委书记,这点事就把你难住了?”

    镇委王书记说:“你不知道,淮土镇是个穷地方,要办成一件事,很难。更别说需要花钱的事了。”

    李翰林笑了笑。

    他知道,筑防坡堤虽然需要钱,治理疏水渠道需要钱,但镇委王书记要办这事也不难,只要找几个建筑老板带资施工,先把防坡堤筑起来,应付了这个雨季,再慢慢结帐也还是可以的。

    他知道,镇委王书记不愿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以前死去的镇长洪麻子捅下的蒌子,为什么要他来补。但是,现在洪麻子倒好,一口气没来,死了,留下这些烂摊子给他来收拾残局。

    李翰林说:“所以你更应该在这个时候,承担起这一切,因为你是这里的父母官,真没想到,你们从前的不团结,谁来为你们的争斗买单?泥土滑坡,疏水渠堵塞,受损失的是农民,农民要为你们的争斗买单,这是不作为,你知道吗?我现在协助你,好好干吧。”

    镇委王书记说:“他挪用专款的时候,和我较高低的时候,为什么就不想想农民的利益?他倒好两腿一蹬,死了,真是死有余辜,不死的话,他的下半辈子也会在这监狱里度过?”

    李翰林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什么都不为,就为这里的父老乡亲,因为你是党委书记,我要对你就要提出更高的要求,希望你考虑问题就必须更全面。”

    镇委王书记很不服气,怪他站在死去的洪麻子的那边了,但又找不到反驳李翰林的理由。

    李翰林缓了缓说:“王书记,钱的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我帮你们解决一部分,最起码我还叫了几个很要好的商界朋友,我让他们出面帮助你,你和代镇长陈宏自己想办法解决一半。”

    镇委王书记看着李翰林,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翰林说:“筑防坡堤、治理疏水渠的工程,明天就要动工,否则,真出了事,就都成了你这个镇委书记的责任了,当然,我这个工作组长也没尽到责任。”

    最后,李翰林说:“有一点,你应该要清楚,市委市政府为什么要派工作组来呢?就是希望在工作组的帮助下,今后你们党政一把手搞好团结,统一思想,一起把淮土镇的经济搞上去,让淮土镇的农民真正得到实惠。真要对淮土镇的班子进行调整,还不容易吗?一张纸就把你的问题给解决了。但是上级领导还是很看好你的,听说你是县委书记的爱将啊!”

    最后,李翰林压底了声音,严肃的说:“这一点,我希望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离开蔬果基地时,大家都没说话,所以,小赵手机一响,响得很剌耳。他对着手机小声说:“等会我再给你电话。”

    对方可能没听见,他又重复说了一遍。

    李翰林就知道是他那新婚妻子打来的了。李翰林问:“今天星期几了?”小赵说:“星期三。”李翰林说:“你告诉她,我们今天回去。”

    李翰林转过脸对镇委王书记说:“我们回去可能要在市里呆几天,我还需要向市委组织部部长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

    镇委王书记说:“没关系,没关系。”

    李翰林说:“工程的事,你抓紧,不能再拖了。我回去筹些钱,先把第一期工程款筹回来,让你也放放心。

    镇委王书记说:“我相信你。我绝对相信你。”

    李翰林决定回淮河市,主要是为了在生活上对小赵的关心与爱护,他就给司机小徐打电话,让他在下午的时候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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