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父亲的病房,他第一眼看到的是父母那苍老而且非常憔悴的面容,母亲那纤弱的身体显得有点佝偻。

    多少年以来,父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整个家里的所有大小事务都是母亲一个人默默无闻在料理,为了这个家却无怨无悔的付出着。

    母亲那瘦弱的身体里有着何等的坚韧,何等的顽强,他看在眼里却是疼在了心里。

    李翰林看到父亲像是睡着了,就小声对母亲说:“妈,我爸,他没事儿吧!”

    母亲道:“他暂时没有多大问题,你是知道的,你爸这老毛病啊,还不是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啊!也不知是你爸年龄老了的缘故,这几天他总是在嘴边上念叨着你,说你这么大了,还不让他省心。特别是你的家庭问题,他最为关心了,成天在嘴边念叨着,希望儿媳妇菁菁能够好起来!”

    李翰林就放低声音说道:“妈,我的事儿,你和爸爸就不要再关心我的了,会好起来,一切都会过去的,日子慢慢过吧,接下来的日子会好起来的。你和爸爸身体好就是对我的对做儿子的福气了。”

    “儿啊,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们都能理解你,可是,你看你爸身体又不太好,他怕自己有生之年,怕是见不到儿媳苏醒了啊!”

    “这我知道的,妈!你尽管放心,不要考虑那么多问题,别操那么多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李翰林安慰母亲的说。

    母亲接着又说:“你一个人,既要照顾菁菁又要上班,真是难为你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身子骨是自己的,千万别累垮了身体。我和你爸为你的事儿都很着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你看邻居你张叔家早都抱上孙子了,我们多么想抱个孙儿啊”

    李翰林说:“妈妈,我理解你们二老的心情,都什么时代了,你们还这么封建,孙女不也是一样吗?等过几天,我把你孙女从她姥姥家接过来送你看看呢”

    “唉,这都是命啊,人的命天来定,命里没有孙子,想也是没有的。”母亲叹了一口气。

    李翰林虽说为官这么多年,从镇长到现在的地级市的土地局的局长,官当再大,孩子再大,在父母面前却表现的永远都是个孩子。

    他感觉在妈妈面前说话比较放松自如,就说道:“好好,妈,咱们家会好起来的,其实有时候我很累,很想躺倒休息。只是最近单位的事儿,比较忙,也没能照顾上你们二老,我这当儿子的心里过意不去啊,!”

    母亲处处都为了自己的儿子着想,说道:“我们不要你过问什么,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记得经常给我们打个电话,我和你爸也好对你放心。”

    李翰林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孝心,对不住自己的父母,他从小的时候,就和自己的父亲关系相处的不是那么融洽,只是他有一种比较叛逆的性格,对父亲的那些约束很是不满。

    而父亲呢,则认为儿子没有按照自己的人生模式去发展,就认为儿子,那种放荡不羁的性格,早晚会毁了自己的。

    父亲是老高中生,是那个时代为数不多的秀才,由于他们家从前是地主的成分,成分不好,就没有在继续深造。后来留在村办小学校教书。当了一辈子的民办教师。

    李翰林却很争气,成绩很好,他从上大学,报什么样的专业,他父亲都给他选定好了,认为学理科是比较有发展前途的,在他父亲那个时代却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而李翰林认为那是父亲那个时代,现在时代不同了,现在是市场经济,学热门专业将来更有前途,他从小就不喜欢数理化专业,就没有按照父亲给他选定的理科专业,他自己报了文科,为此父亲一直对他很有意见,直到自己当上了县长一直到现在,还是对他不很满意,老父亲不主张他从政,曾经告诉过李翰林,从古至今,干什么都不要做官。当李翰林固执叛逆的性格至今都没有按照父亲的意愿发展。

    李翰林的人生成长轨迹,就一直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愿来安排,每一次面临人生的关键时刻,都是自己拿到注意,就连自己的第一次婚姻,以至和原市委书记的女儿菁菁结婚,都是他自己选定的。

    那时候,父母很看中邻居老张家的二女儿,人长得端庄秀丽,温柔贤淑。二老都非常喜欢她个姑娘,按理说李翰林对她也很喜欢,从小两个人一起长的。又在一起上学,青梅竹马的,如果能够结合真是天生的一对啊。然而,事情往往都不会按照人多意愿去发展。

    老天就是很会捉弄人,偏偏是李翰林在一次偶然的同学聚会上认识了一个性格外向,性格泼辣,长相妖冶的女孩,两人就很快在一起打得火热。

    那个时候,李翰林对男女之事不懂,但是正值青春发育期的他对女孩子充满了神秘与好奇。没想到在她的大胆引诱下,两个年轻的孩子在一起,发生了关系。很快女孩就怀孕了,李翰林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就极力要求她把孩子溜掉。但是,她没有按照他的要求这样做,把孩子留下来,但是后来还是没有保得住,再一次意外的情况之下,这个女人流产了,就这样孩子也没了。

    李翰林跟这个女孩的事儿很快就被双方的父母发现了,在女方家庭的一再要挟之下,李翰林出于无奈,也就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

    婚事定下来之后,两位老人对李翰林找的这个女朋友很不满意,特别是他父亲,简直是不能见到她。就阻止他们结合,由于自己的儿子把人家的闺女的肚子搞大了,有自知理亏,所以在没有任何退路的情况下,就认了这门亲事。

    因为李翰林自己在选择交往对象的过程中,没有把握好自己,发生了这样的丑事。老张家的二女儿一气之下,就嫁给了一个做生意的外地人,从此再也不想见到这个负心的男人,就远离了这个家,远离了这个让她伤心到极点的家乡城市。

    就这样,李翰林失去了一个好姑娘,假如当初自己能够很好的把握自己,她也就不会失去这样一个好姑娘,他假如是和老张的二女儿结合,也不会出现家庭的不顺,他也许现在会有一个很幸福的家。

    从那以后,李翰林就发奋读书,他心很高,父母哪里知道自己的抱负,他想这辈子自己不能够像父亲一样面朝黄土背天,高中毕业后的第二年,他选择了复读,最后如愿以偿,终于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学,在大学校院里他认识了第一个女朋友,就是那个后来成为他的第一个妻子的徽州女子,然后,他大学毕业进了县委机关当了秘书,那个徽州女人就跟着他来到了淮河边上的小县城白水县,嫁给了他,再后来,那个徽州女子却因为李翰林得罪了河湾镇的人,被人用车蓄意撞死。

    然而,人生没有回头路,错一步步不错啊!没想到自己到现在还是孤独的一个人。

    至今想想,也很后悔当初没有老人的话,与老张的二女儿结婚。

    但是都过去了,他的人生一切都不能再重新改写了。面对他的是前面更加艰难险阻的官途,等待着他自己慢慢去走。

    这时,他父亲醒了过来,父亲用那种浑浊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叫做儿子的人,说道:“翰林,你最近忙,就不要过来看我了,我没事儿的。”

    李翰林就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往外走,他强行克制了一下自己,没让眼泪走出来,他不想在老父亲面前流泪,让他为自己挂念,他要坚强,要把这一关挺过来。

    “爸,我没事儿,工作上就是最近有点忙,现在不像是以前那样不用操心,责任不大,只是在市政府管管事儿,可以在胳膊弯里过日子,什么事都可以耍在空里,天塌下来由书记,市长一把手顶着,现在凡事都需要我一个人来决策来拍板啊,局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需要我一个人来操心,本来这个局就是一个很引人注意的单位,又加之局里人员结构本身就很复杂,所以局里干活的人少,看你笑话的人多啊!搞不好就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拆了台。工作很难开展啊!所以,就回家看你的机会少了。”

    老父亲拉着儿子的手说:“我没事儿,只要你好好干工作就行了,把工作抓上去,出了成绩这比什么都要好,也算是我们祖上烧了一柱高香了。至于你们局里那些人,你要以德服人,真诚待人,首先自己要做好表率。有句话说得好:‘己身正方可正人’,抓工作首先抓人的思想,只有抓住人,才能抓好工作。身边要提起来几个贴着身子跟你走的人,工作要求稳,一步一步踏实地干,做人要低调谦和。”

    “恩,记住了爸!你身体好些了吗?”李翰林没有想到只是一个村办小学教师出身的父亲,却对官场上的管理那么精通。这是父亲第一次跟他拉着手说话,也是第一次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如何做人,如何做官。

    父亲扬起了头,露出了脖子上的那根粗暴的筋,李翰林就起身用手托着父亲的肩膀把他给往上拖了拖,又把枕头放在了他的后背下面,

    父亲就倚在枕头上一字一句的对他说道:“我没事,是你妈想你了,非要给你打电话,我说他忙,现在是土地局一把手,肯定是没时间,怕耽误你的工作。”

    李翰林听到了父亲这番话,心里倍感温暖,他懂得这句是父亲,年轻时候一个非常倔强的人,到老了却变得异常慈祥与和蔼,他能够从父亲的语言中体验到重如山的分量。于是就笑了笑说:“爸,只要你跟妈身体健康,这比什么都重要。我不在你们身边,你们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等我忙完了的时候,我会回家看你们的。”

    父亲挥了一下那双宽大的手说道:“我没事儿,记着经常给你妈打个电话就行了。”

    李翰林,这一夜,没有回去睡觉,而是静静地一直守护在父母身边,困了就趴在床上打个盹,等到第二天早上直接从市人民医院到单位去了。

    一进单位的大门,看门的老王就依然卑微的冲着李翰林打招呼:“李局长早,每天都能见到你第一个来到单位啊,我们的土地局能有这样的领导起到模范带头作用,我们局不怕搞不好啊!”

    李翰林打心眼里有点同情这个看门扫地的临时工劲笑道:“你也早,老王,最近生活方面怎么样啊,家里有困难你就直接根局里反映,我来帮你解决。”

    老王依然是一脸的卑微的样子说道:“李局长,谢谢你的关心,我们现在生活得很好,我不是想跟你要帮助的。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现在一切都很好。”

    老王其实也真不容易,每天都是坚守在局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的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他其实的要求很低,也很容易得到满足,只要土地局不撵他离开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了,只要每天能够在土地局看看门,打扫打扫卫生也就算是他人生的最高追求了。

    老王想想,很感激李翰林,自从吴局长下台之后,李翰林当上了一把手还是很念吴局长的旧情的。

    在局党委会上把老王坚持留了下来,这是老王要感谢李翰林一生的情分。所以每次见了李翰林都是很卑微,很虔诚的跟他打招呼。

    李翰林开开办公室的门,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老王事先给自己沏好的一杯茶。

    窗明几净吗,所有这些都是老王做的,他不光是单独打扫局长室的卫生,就连每个小科员的办公室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他从不会做一些显眼的活,他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一如既往的把整个办公楼都打扫一遍,他的工作没有人能够看到,只有李翰林心里明白这是一种执着而且认真的工作,长期坚持下来实属不易。

    李翰林打开了电脑,打开了自己的局长公开邮箱,突然一个很熟悉的电子邮件映入了他的眼帘,这是一份署名夜游神的人发来的。还带着一个需要下载的附件。

    他就随手打开这个邮件,发现是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不是别人,也不是明星的照片,而是他苦苦想念的女人虞凝的照片,在照片的下方还赫然写着这样的话:“李翰林,你小子给我听好了。这个女人是我的,看到她吗?她是我的,她身上长几个黑子我不知道。希望你立刻远离她。否则,我会让你从这座城市消失!”

    李翰林看了照片之后,心里一下子懵了,他不敢相信邮件上的照片就是虞凝,然而刺眼的画面就摆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一张看上去很美的照片,也许是虞凝最美的一张照片了:

    修长且细而直的双腿一伸一蜷地张扬开,露出了她那娇小的美足。美足上的指甲都是精心做了休整,上面还涂上了五彩的美甲油,看上去让人浮想练练。娇羞的面容露着酒红的迷情,目光充满了挑逗与饥渴……

    任何一个健康的男人看了这张照片都会生出一种最为原始的冲动。李翰林却无法继续看下去。他极力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到最佳的状态,走到办公桌的旁边,端起了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茶,却狠狠的咽了下去。

    人往往当一种突发的事情到来的时候,却能够表现出来的是出奇的镇定与平静,这就是一个心理素质极为成熟的一种表现,他把那个电子邮件在关上之后,又重新打开,又仔细的观察了那张照片与那个电子邮件的内容,却居然能够做到了不动声色。他没有把这个邮件删除,而是把这个邮件保存在了自己的草稿箱里,然后关闭了邮箱的页面。

    他在作进一步分析,发来邮件的这个人与虞凝的关系绝非是一般的关系,否则不可能近距离的拍到她的裸露的身体的各个部位。

    这个人和她应该是一种比李翰林还要亲密的人,那么他发来这个邮件无外乎明确告诉李翰林“应该远离这个女人,与这个女人断绝一且关系。否则将发生非常可怕的后果。”

    李翰林心里想着,就陷入了迷茫,他在尽量搜索着大脑里的每一个和虞凝在一起的信息,他在寻找答案,揭开谜底。

    他最近今天就一直在围绕着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却是一直在困扰着他。

    李翰林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天警察会突然就直接闯入了虞凝的出租房里,自己应该不会出现任何纰漏啊,在和虞凝约会后,他们每一次的见面都非常谨慎。虽然他们总是不断地渴望对方的身体,但他们却一直努力将这种本能的需求克制到最低限度,使得两人的约会次数保持着每周两次的频率。

    每次见面时间大致都是不固定的,如有什么事,他们都会在每一次事先通过电话告知对方,再另行约定时间。他们都小心地前往那套秘密住所,注意观察是否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在那套出租房子附近,两人绝不左顾右盼,对于偶尔擦身而过的邻居熟视无睹,直接地、快速地开门进入。并且,无论是来还是离开,他们从未一起并肩走过,总是隔开一段时间,先后行动……

    所有这些细节,他们都那么谨慎,难道这还不足以保证他们的安全么?为什么那天派出所的人就会直接进入那个套房子就显得很蹊跷,这其中是谁在暗中盯着自己的行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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