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祥阁迎来江南的一位商人,说江南出现了一种很特别的新品布料,仅通过纺织,就能出现刺绣般繁复的花纹,花纹甚至还能变化,只是工艺极为复杂,以至于产量非常低,如今第一匹正准备问世。
“杜老板可有意向进这批货?”
云祥阁的杜掌柜自然对这新出的布料充满关注。他认为这世间的衣裳款式大同小异,区别的关键在布料,上好的布料做出的衣裳永远比较好看。这么多年,他家的衣裳能吸引京城最上层的贵人,就是因为他家的布料总是最好的。
“玉老板可有样板,口说无凭,我老杜也是见过这世间无数的好布料了,却没听说过这一款。”
“杜老板放心,我离开江南时早已有吩咐,待其完工,我家商队便会入京带来,到时杜老板再做决定。”
苏言裳每日想着如何拿下云祥阁,而冯佳贤每日想的,就是练好琴了。
景阳公主回来了,爱琴如痴的她,回来的第二日就给冯佳贤下了拜帖。
冯佳贤回信拒绝,信上写了拒绝的原因,说是她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已经没脸见公主和任何人了。本只是想去修“落泉”,却被人误会成那样,她只能在府中佛堂日日礼佛抄经,无暇再与公主伦琴了。
“落泉”也是景阳公主钟爱的名琴,她相信了冯佳贤的说辞,痛恨误会她的人,执意要拜师。顾贵妃宠她,亲自问了顾老夫人情况。
顾老夫人宠顾六郎,六郎后来说那就是个误会,她也就如此和顾贵妃说了。
顾六郎治疗后翻来覆去地想,总觉着冯佳贤好似真的没有让他做什么,确实是自己主动想要替他出头,他想出去澄清流言,但祖母说流言这东西,越澄清越不清,让它随风飘走就好。
冯佳贤这些天除了让人知晓她去了佛堂,还为了再次惊艳景阳公主,巩固她拜师的决心,没日没夜地练习。
这一首《幽兰》是公认的难曲,特别是它的后半部分谱子已经失传,一个人能学会前半部分已然很不易,却有人不满足于此,很多大家自己填曲,想让整个曲子更完满,却也因为如此,人们对这首曲子的期待就更多。
冯佳贤已经能熟练弹奏前半部分有谱子的内容,后半部分她也有了创作,为了惊艳所有人,她一直都保密着。
景阳公主知道明日有韩夫子的课,于是决定让冯佳贤出佛堂,一同去女学。
冯佳贤非常期待,再次郑重邀请了苏言裳。
苏言裳想着明日应该没什么事,就答应去了。
弹琴这件事,她有些无措。还是封长宁时,师父当年很激动地收她为徒,之后又对她颇为失望,以至于一开始她很规矩地弹琴,后来连弹都不敢弹了。
从前母亲逼她学习,为了讨她欢心,她总是逼自己学。如今她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做,弹不弹琴的,已经没什么重要了。
到了琴课这天,苏言裳又失约了。
在信国公府有过一面之缘的荣安伯夫人谢余氏居然派人请她去给人看诊。
马车到了一个府门前,苏言裳下车,镇北侯府的门匾映入眼帘。
苏言裳心中一个咯噔,面色瞬间煞白。
谢余氏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走到苏言裳面前道:“今日我就是想请苏姑娘来给我的......我的外甥,镇北侯府的小侯爷看诊。”
余姨娘与谢余氏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曾经,嫡女出身的谢余氏从来不怎么理睬庶女出身的余姨娘,谁知余姨娘有了镇北侯府唯一的骨血,母凭子贵,如今在侯府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能量今非昔比了。
但其实谢余氏还是看不上她这个庶妹的,要不是伯爷交代自己要与其交好,加上母亲最近又同她说,她们的父亲给过对方亲娘一匣子宝物,让她想办法拿回来,她才不会来找她呢!
“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这脸色......”
见苏言裳不回答,且面色不太好地望着镇北侯府大门,谢余氏在心中鄙视了一下:果然是上不得台面外地丫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医术。
不过她也管不了太多,小侯爷情况不妙,上门支招的人不少,还没有一个顶用的,太医们都救不了......
就是因为这句话,她才想起信国公府的二夫人曾氏,当时就是如此和她说的:“太医都救不了,府医也没有了法子,好在遇到了苏姑娘。”
苏言裳万万没想到,那么快她就有机会再次踏入大将军府,如今镇北侯府的门,那么快就要再次面对仇人了。她双手在宽大的袖子下攥紧,对谢余氏道:“伯夫人,您的药用得如何?”
“什么?”谢余氏早就忘了这茬子事儿。
在信国公府第一次见面时,苏言裳给她开了两张药方,而且还是免费的。
就知道这些人不会珍惜不要钱的机会。
“夫人可还记得我说过,下一次看诊就不免费了?”
谢余氏有些尴尬:“那是自然,看病给诊金,那是天经地义。”
“我的诊金可不便宜,伯夫人没付过我的诊金,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曾氏付的诊金肯定不会低,不仅如此,就算在京城看太医,诊金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再加上后期还会给太医们送礼,这明里暗里的,看个病也得上百两。
只是这苏姑娘,也不是个正经的大夫,还是个女子,连赤脚铃医都不如,治得好自不必说,治不好谁又会买她的账呢?
“好叫伯夫人知晓,前几日顾家六郎找我看诊,花了五千两。”
“什么?五千两?”谢余氏不敢置信,愣怔片刻后,面上露出冷笑,“苏姑娘说笑了,这最好的太医也不能是这个价。”
“那是他不值这个价。”
“太医不值这个价,苏姑娘能值这个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我值不值这个价,伯夫人不是最清楚吗?若不然伯夫人何必来请我?”
谢余氏还想反驳,却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对呀,是她请了人家,但她却没有给她多少信任。
她咬了咬牙道:“那苏姑娘请回吧,我是请不起你了,我想镇北侯府也请不起,告辞!”
谢余氏转头交代车夫,让他将苏言裳送回定宁侯府。
苏言裳却在半路下了车。
午后,谢余氏又到了定宁侯府门口,若说早晨她还不紧不慢,如今却是急急忙忙,因小侯爷突然发病得厉害,她也顾不得许多。
只是门房说苏姑娘在早晨出去后,就没再回来过。
“到街上,到处去找找。”谢余氏吩咐车夫。
她有些后悔,对方收再多的诊金,最后也是镇北侯府付账,与她何干,若是治好了,镇北侯府欠她一个大人情,治不好也无碍,反正太医也没治好。
今日苏言裳逛了几间铺子,都是她想要毁掉或收回的,那些都是她的,最后她又来到了云祥阁对面的茶肆,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找她。
“世子,别来无恙。”
说来奇怪,她每次到这个茶肆,本意都是一个人小坐,却从来没能一个人,总有不速之客。
“今日话不多说,我是在街上正好看到苏姑娘,专门来请你去镇北侯府给小侯爷看诊的。”
苏言裳眯眼看向对方:“你好像很着急?你很关心小侯爷?对了,那日你还阻止了我声讨镇北侯府。”
“那日我也帮了你。”
“你帮的不是我,而是那个被抢了家的小伙子,或者说得高尚些,你帮的是正义。我只是正好关注了这件事,怎么就成了你帮了我,这年头一不小心就要欠人人情呢。”
齐云苍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就算是吧。苏姑娘现在是否可以跟我前去镇北侯府,我知晓苏姑娘诊金不低,这些都不用担心。”
他倒是知道顾六郎看诊的事。
“所以你来付账?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侯府是什么关系轮不到苏姑娘知晓吧!”
“好吧,我去不去也轮不到世子来做决定吧!”
“你——”齐云苍咬了咬牙,“我和易凌云是好友,就是那日你在国公府见到的那位,那是他的亲侄子,唯一的侄子,我自然要帮他。”
“他自己怎么不来?”
“他正好没在京城。”齐云苍说话快又急,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关心小侯爷。
真令人羡慕啊!有那么多人关心爱护,自己的娃还不知身在何方,是否康健,是否还活着。
苏言裳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偶尔看向窗外。云祥阁今日客人不少呢,不知道老太太为了救孙子,舍不舍得一个店铺呢!
“如果我说要那个店铺,你能给吗?”苏言裳想着就问了出来。
“你——苏姑娘,医者仁心,我知你是说笑,但现在人命关天,请马上跟我走一趟。”
苏言裳本就打算去,但听到这样无礼的催促之言,突然不想去了:“我其实并不是大夫,没有仁心。不瞒您说,早上已经有人来找过我去镇北侯府看诊。”
“你拒绝了?”齐云苍不敢置信。
苏言裳:我才是被拒绝的那个。
“你怎么能如此,那可是一条人命!”齐云苍有些激动,想到第一次见面的事。
“你是不是还记着上回的事,本世子确实没有帮你,但对方也罪不至此,那余姨娘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她的儿子,也就是镇北侯,如今才是五岁的稚童,要受罚,也轮不到他们!”
“轮不到我去罚他们,就让天罚!”苏言裳语气突然变得凌厉,眸子里竟透出肃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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