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沈漾跑去厨房围观,沈秦给自己倒了杯水,遥遥冲着谢言川举杯。



    “谢公子,多谢这段时间帮忙照顾家妹。”



    屋里只剩下他俩,谢言川也没多做客气,少年比沈秦高上一些,垂下来的纱衣带着贵气。



    “沈大哥不必言谢。”



    高府每日餐点精致,沈漾还挺怀念在家里跟哥哥们挤在一块吃家常菜的感觉。



    窗子从里推开,能听见雨水打在木板上的声音。



    她的被褥上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约莫是趁着天气好的时候,沈秦他们给晒过了。



    晕黄的煤油灯摇摇晃晃。



    沈漾中午睡了会午觉,迷迷糊糊好像听见有人喊谢言川的名字,她以为还算在高府,猛然惊醒。



    下午黑的早,外边已经透着夜幕。



    没有时钟,也不知道具体时间,沈漾打了个哈欠,醒醒神,外边是沈隋和谢言川的说话声。



    刚刚就是沈隋问了一句,说谢言川干嘛去了,衣服都湿了,冷不冷。



    沈漾披上外衣,诚然在高府也没人打扰,她还是觉着在家里更悠闲,想干嘛干嘛。



    脚上的鞋子也没穿好,拖拖拉拉的,小姑娘脸颊旁边散落着几根碎发,谢言川已经回去换衣服了。



    “三哥。”



    沈隋就着还未完全消失的亮光在磨药粉,近来工匠每日打砖上墙,经常会有磕磕碰碰。



    家里随时背着点止血的药粉,沈隋笑着应了一句,“漾漾起来了。”



    她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沈隋旁边,闻着中草药的香味,小姑娘把头放在膝盖上,“三哥,你知道竹庄在哪吗。”



    原本打算等雨停去帮桃姐送书信。



    看这淅淅沥沥的雾蒙蒙,想来要停也得等晚上了。



    明天又得回高府,沈漾怕来不及,索性家里有黄牛和板车,要是不远,就披着雨衣过去,毕竟答应人家了。



    沈隋还真知道。



    “上次打面的磨坊就在竹庄,离咱们这不远,漾漾问这个干吗。”



    沈漾从怀里掏出书信,说话的时候,沈秦和沈汉从外边的牛棚进来。



    估计是给牛槽倒水去了。



    “竹庄的程家?好像和程大夫是本家,我之前听爷爷说起过。”



    沈秦拍了拍袍子上溅落的水滴,跟着聊了一句,而提起程大夫,不管是沈漾还是谁,都会轻叹一声。



    自从那天程大夫他们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



    程御也不知道如今在哪,沈秦背着手,看向院子外边,“趁着这会雨小一点,要是想去竹庄就能去了。”



    路上积水。



    沈唐还没睡醒,谢言川在家看家,沈秦给牛车上绑着鞍绳,沈漾和沈隋身上披着雨衣坐在车框上,沈汉则是在前边探路,出了村子再上车。



    谢言川鞋子边上沾着还没刷干净的泥水,沈漾拢了拢雨披,遥遥冲他摆摆手。



    “我们很快就回来。”



    谢言川不知道听没听见。



    山间的小道空无一人。



    沈秦坐在车驾子上,黄牛走的并不快,尾巴上的水珠甩在一旁。



    轮子划过青石板的路,竹庄是个不大的村子,隔着老远就能看见整齐的房子,中间留出小路。



    有在纳鞋底的妇女围坐在一块,聊聊家常。



    沈秦手里举着油纸伞,长发被雨水浸湿,他站在门口,“大娘,打听一下,程家住在哪边。”



    怕说的不仔细,沈秦还特意强调了一句,“就是程桃的那个程家。”



    本来纳鞋底的夫人顿了一下,“在往南走,你们是程家的亲戚啊,下这么大的雨还过来。”



    沈秦含糊的解释一句,道了声谢,辨认方向之后马车又冲进雨水里。



    程家在竹庄的最南。



    和那排房子分散,门从里边拴着,院子里还有四处乱走的鸭子,沈秦上前拍门。



    “有人吗,家里有人吗。”



    里边没人说话,直到拍了第三次,才听见细细簌簌的走路声,开门的是个老丈。



    手里拿着拐杖,两只眼睛拿布包着,“谁啊。”



    他一双手布满皱纹,两间屋子相邻,连个小院都没有,里边昏暗的厉害。



    沈漾从车子上蹦下来,“是程桃姐姐让我来的,这是程家吗。”



    老丈听见这个名字,蒙眼睛的布慢慢湿透,“桃回来了吗,进来,快进来说话,老婆子。”



    老丈侧开身子,沈漾等人进了房间,屋子里还有人,婆婆上半身架在椅子上,靠着双臂的力量往床下挪。



    里边太黑了,因为吃喝住都在两间屋子,再加上潮湿,充斥着难闻的味道。



    “姑娘,你是俺家桃的朋友吗,她现在咋样了,俺们一直不知道她的情况。”



    婆婆的眼泪来的不比老丈慢,沈漾蹲下身子,双手被婆婆拉住。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到闺女的消息,这地界实在太小,沈秦在屋子里陪着妹妹,沈汉带着沈隋站在门口。



    “婆婆,桃姐挺好的,她很挂念你们,还让我给你们带了书信和银子。”



    小姑娘掏出空白的信封,那一抹白色在黑暗里着实显眼,婆婆抹着眼泪,“好,她好就好,姑娘,俺们不识字,信里写了啥,能不能给俺们念念。”



    老丈摸索着送了个小马扎过来,“姑娘,你坐。”



    他则是站在原地,这个家比沈家还要贫穷。



    沈漾垂下眼睛,“好,老丈,婆婆,你们也坐,我给你们读读。”



    她扶着婆婆坐在椅子上,老丈自己坐在床边,雨水打湿沈漾的外衣,但信纸保护的很好。



    小姑娘展开纸张,刚读完第一句,“爹娘阿弟,我是桃……”



    门外马蹄声急,踩溅的泥水扬起脏污,鞍绳高高拉起,马背上的少年一身黑衣,披着黑色斗篷。



    “漾漾,出事了。”



    是谢言川。



    少年甚至没有翻身下马,沈家众人扭头去看,斗篷下,谢言川双眼凌厉,“高家那边来人了,说大夫人的那套梨花木出事了。”



    他们才走一天不到。



    沈漾把信纸塞到沈秦手里,直接冲向谢言川身边,“怎么回事。”



    谢言川摇摇头,“暂时还不知道。”



    高家那批单子够他们未来一年的花用,沈漾咬咬牙,“走,去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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