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之前想过说出一切自首,那就是他对我的惩罚。”
说到这里,柯俊的脸色惨白。他一想到妻子和女儿因为他受伤的画面,一颗心就像是要裂开一样疼。如果不是他当初起了贪念做了那些糊涂事,她们又怎么会被那疯子盯上?
正是因为他自知罪孽深重,才想着干脆一了百了,他已无颜再去面对她们。但现在看完柯如梦为他写的剧本,再想到左愈对他说的话,他已经没有想死的念头了。
就算他死了又能怎么样,已经发生的事不可改变。她们已经因为他受了伤,他这时候死了与其说是为她们好,实则就是他自己在卑劣地逃避现实而已。
就像他父亲说过的,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他也要活着接受惩罚,用后半生去赎罪,即使她们不会原谅他。
“还有呢?”
张警探听柯俊说完,心里也有些唏嘘,但对他来说还是查案最重要,“你知道常爷为什么要报复左愈,他的动机是什么?”
闻言,柯俊顿住,然后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说:
“我如果知道一定会说,但我还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要做这些。”
他和常爷虽然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但实际上他对常爷几乎一无所知。这次他按照常爷的吩咐留在沪城其实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只求不把自己的家人牵连进来就行,他在事先也不清楚常爷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张警探审视着柯俊。
柯俊平静地接受他的打量,低声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被他拖下水。现在他也落网,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不会隐瞒。”
这话说得有道理,张警探叹了口气。
想来常爷那个心理扭曲的疯子,根本也就没有正常人能理解他吧。
警局外的黑色劳斯莱斯上,左愈看着身旁露出震惊表情的左惟爱,顿了顿说,“现在你都知道了。记着,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别告诉你妈妈。”
左惟爱点了点头,神情是少见的沉重。
他是不知道盯上他爸爸的居然是这样不顾一切的疯子,而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柯叔叔居然也牵扯其中。
“这么说他早就知道如梦为什么会受伤——”
左惟爱紧紧皱着眉,呢喃道。
左愈看了他一眼,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大人的世界可是复杂的,人性如此。你作为编剧,应该比我更懂这个。”
闻言,左惟爱有些苦涩地一笑。
他是写过很多剧本故事,其中也不乏涉及到阴谋算计的情节,但那些毕竟都只是他通过已有间接经验作为基础脑洞大开的产物,他一直都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
现在他朋友的父亲忽然露出这一面,他当然会有些回不过神。
“你也别多想了。柯俊知道常爷,但他的家人都不知道。大人之间的事,不影响你和那位柯小姐的关系。”
左愈见他目光黯然,顿了顿又道。
左惟爱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东京。
柯夫人在接完电话后,面色沉重地站了好半晌。管家走过来,想要说什么但看到她的脸色难看也不好开口,迟疑了一会儿正是留下也不是走也不是,却见柯如梦在这时悄声过来。
“小姐——”
管家张了张嘴。
柯如梦对管家轻轻点头,示意他离开。管家犹豫着看了还在出神的柯夫人一眼,又向柯如梦颔首就转身离去了。等他走远,柯如梦才站到了母亲身边,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站着。
过了好久,柯夫人才回过神来,她往旁边一看,看到女儿正站在那里,愣了一下才勉强笑道,“如梦,你来了怎么不叫妈妈一声。”
“是爸爸有消息了吗?”
柯如梦见她说话时脸上仍然是遮掩不了的忧虑之色,干脆直接问道。
反正有些事也是早晚要说的。
“是。”
柯夫人看着懂事的女儿,心里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对女儿的内疚。她一想到柯如梦本来只是大学生,正应该是把心思都用在学习和交友上的年纪,现在却要为她们操心这些。
“是警方传来的消息吗?”
柯如梦却没有怨言,只是关切地问。
她很聪明,虽然这段时间以来父母都没对她说过只言片语,但她还是猜到了父亲惹的肯定是能惊动警方的大麻烦。
“如梦——”
柯夫人身体有些发软,这时候她本该给女儿力量,但反倒是柯如梦镇定的神情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她顿了顿把心一沉直接道,“沪城警局那边告诉我,他们初步认为你爸爸是犯了知情不报的包庇罪。”
其实她刚才接到的那一通电话是沪城警局一个专案组的副组长打来的,对方说得清清楚楚,事情可不像她复述的这么简单。柯俊在沪城是犯了包庇罪,但在霓虹他还被牵扯进了经济案件中,还有一个和浅贺家相关的刑事案件。
这些都会被起诉,自然不会网开一面。
柯夫人可以预料到接下来柯俊的情况会很麻烦,他会入狱已经是定论,现在就看他会被判几年的刑期了。其实这两天以来,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就是怕柯如梦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毕竟这孩子从小就和她爸爸关系好,又有哪个做女儿的愿意看到自己父亲成为罪人呢?
“妈妈,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柯如梦听完这些,却没有像柯夫人担心的那样情绪崩溃,反而抱住柯夫人道。
听了她的话,柯夫人眼眶一红,握住她的手道:
“如梦,妈妈要回一趟沪城。”
现在柯俊被警局拘留,她肯定是要去沪城的。她还得给柯俊请律师,办手续。
柯如梦听了后毫不犹豫道,“我陪你一起回去。”
沪城。
楚见鹿接到左惟爱打来的电话时,她正要收拾行李去机场。一接到左惟爱的电话,她这行李也不收拾了机场也不去了,披上外套就从房间里跑出来。
楚湛这个月一直忙着国外的项目,今天难得在家休息,正坐在楼下看电视呢,就见她跟撒欢的兔子一样往外蹦,皱眉把人叫住道,“你去哪儿?”
闻言,楚见鹿也不好意思说她是去见左惟爱,眼睛一转随口编了个理由道,“我去见高中同学。”
“什么高中同学让你这么高兴啊?”
楚湛一看她那兴奋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不是去见朋友,哼了一声道,“又是去见左家那个小子吧?”
楚见鹿被他说中,脸上的表情一僵,还想掩饰什么,但楚湛是何等的眼力,拉下了脸道,“你还真是去见左惟爱的?不是啊闺女,那小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一见他要长篇大论,楚见鹿赶紧头疼地摆手说:
“打住打住,这回不是我主动去找他的,是他约我出来的。”
说完,她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但楚湛听了她的话,脸色却没有变得好看,双手抱胸道,“他约你出来干什么,想当面让你别找他了?上次你生日他不都不来吗?”
楚见鹿翻了个白眼说,“爸,你就不能对你女儿有点信心吗?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想和我复合?”
“就算他真是想和你复合,也没那么容易。”
楚湛瞪着她说,“之前说分手的人是他,之后不理你的人也是他。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而你可是我和你妈的宝贝,哪能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楚见鹿做了个鬼脸道:
“爸,你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你放心吧,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女孩子大胆追爱不代表我们就自轻自贱。我是喜欢他,但我知道分寸和底线在哪里,而他也没有不尊重我要耍我的意思。”
如果左惟爱真是那种轻薄的人,她也不会这么喜欢他了,正是因为她知道他不是那种人,才一直对他无法忘怀。
楚湛原本还有几分担心,但见她说得这么明白,心中不免感慨他的女儿真是长大了,有主见了,也不好再拦着他。而且他其实也相信左家的家教,左愈和温潇的儿子肯定不会是那种戏弄女孩子的混账。
“那你就去吧,别到时候哭着回来就行了。”
想到这里,楚湛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楚见鹿对他抛了个飞吻,嘴巴很甜地说爸爸真好,还没等楚湛再叮嘱什么,她就一溜烟地跑了。
“这孩子,真是女大不中留——”
楚湛望着她的背影,又是心酸又是好笑道。
上次本来是要吃渔家菜的,这次是左惟爱选的餐厅,在一个更有格调些的中餐厅。楚见鹿到了地方看到那些妆容精致穿着得体的女孩,有些懊恼自己出来的太着急,也没好好打扮一下。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见面,竟然素颜就出来了,连粉底液都没涂。
“是楚小姐吗?”
餐厅的侍者见她在门口张望,想到那位客人的吩咐,笑着迎上来问。
楚见鹿点了点头,就被带到里面的一间二人包厢。
这个包厢很小,但是布置得非常高雅,很适合两个人一起吃饭说话。
“见鹿。”
左惟爱一见她进来就站起身。
和楚见鹿不同,他今天穿的很正式,显然是很重视这次见面。这倒让楚见鹿脸上有些发红,她更加懊悔了,担心自己这个样子落在左惟爱眼里,会让他觉得自己不重视和他见面。
但左惟爱见她连妆都没化,反而笑道:
“你皮肤这么好,素颜很好看。”
楚见鹿被他夸得一愣,然后有些别扭地说,“你真觉得我长的好看啊,还是哄我的?”
左惟爱怔住,然后很真诚地看着她道:
“你真的好看,我是真心的。”
楚见鹿又是哼了一声。她觉得自己现在这傲娇的样子很像是她爸,但她又控制不住地想在左惟爱面前耍小性子,“既然你觉得我好看,那为什么要和别的女生好?”
左惟爱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低声道:
“我没有和别的女生好。”
楚见鹿其实早就派人打探清楚了,但亲耳听到他说没有,心里却是止不住的高兴。
“你这次约我来,是要把上回的话说完吧?”
她坐下来,看了左惟爱一眼。
左惟爱点头,顿了顿道,“你上次和我说你想重新追求我,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楚见鹿一听他这话脸都黑了,她生气道:
“我想不想追你是我的事,我觉得好就行了,又不是要骚/扰你,你何必这么说?”
说完她是越想越不自在。
她再大胆也毕竟是女孩子,在这样表明心意的事情上脸皮要薄一些,现在被左惟爱这么说,她怎么受得了,眼下连饭都不想吃了,真想起身就逃出去。
再想到她出家门时的信心,她在心里苦中作乐道,这下好了,弄不好她真得哭着回家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下一刻,左惟爱就急忙道,“我是说,不该再让你来追我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见鹿皱紧眉头看着他道。
“之前我们在一起,就是你主动,后来是我说的分手。现在如果再来让你主动,那我成什么人了呢?”左惟爱望着她的眼睛,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我比不上哥哥成熟稳重,但我也是男人,这回该轮到我主动了。”
楚见鹿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所以,这回让我来追求你。”
左惟爱停顿了片刻,然后很是郑重地说,“我也该为之前的犹豫不绝付出代价。”
爱情从来都是双向奔赴,楚见鹿已经花了这么多力气奔向他,而一直在原地徘徊犹豫的却是他。他之前已经辜负了她的热情,现在也轮到他奋力奔向她了。
“我不要你付出代价,我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
楚见鹿的眼眶有些发红,她抽了一下鼻子说,“你说要追我,不会是因为同情我才这么说的吧?”
她虽然很高兴左惟爱能给她回应,但如果是因为同情而不是喜欢,那她宁愿不要他的回应。
“不是。”
左惟爱看到她失态的样子,愣住几秒才说,“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直到最近我才算明白,其实我之前对你的感情就是喜欢,你就是我想要坚定选择的那个人。”
楚见鹿觉得眼里有泪水要流出来,她抹着眼睛忍住,随即道,“我之前生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你知不知道,我那天等了你很久,我就是为了见你才回沪城的。”
左惟爱虽然没见到当时的情景,但听到她的话,他的心就也跟着难受起来。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在机场倔强地等他的女孩,她是多么希望他带着礼物出现送她一句祝福,可他却一直都没出现。
“那天我原本要去了,当时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但我忽然接到了同学打来的电话。”
左惟爱知道如果不坦诚说出当时的情况,这件事一定会在楚见鹿心中留下阴影,便道,“我有一个姓柯的朋友,她也在沪城大学念书后来加入了戏剧社。就是那天她和别的社员参加排练时,她被人捅了一刀。当时她被送到医院情况很不好,我就在半路去医院了。”
楚见鹿听到他的解释,诧异了半晌才说:
“原来是这样,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原来,他是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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