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那名穿着清凉的女人身后,上官言衍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这又是要折腾什么,才大半夜的把她给叫出来。按理说不应该啊,兰登那家伙不是已经去曼城了吗?她在心里疯狂猜测着,很有些捉摸不透。
偏偏带她出来的女人仗着自己和兰登有一腿,自诩是兰登心腹的缘故,十分高傲,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更别提说明来意了。
“姐姐,你是要带我去哪里?你和我说一声,我也好提前做足心理准备,待会儿不给你丢面子。”
想了又想,上官言衍还是赔着笑脸开口道。
离开上官家的这些天,虽然纯粹是自找的活该,但上官言衍确实吃了很多苦,整个人的变化很大。
以前她在家里当千金小姐的时候,因为被家人宠爱着,其实非常任性,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一个不顺心就用那些小聪明算计别人,比如之前算计温潇和齐羽薇,还有在片场得罪过她的那些女演员。
现在没了家族做依仗,她倒是学会了委曲求全,也学会了体谅别人的难处,因为她自己难过了。
女人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看到上官言衍在摇曳灯光下那张素颜都完美无瑕的脸,她最看不惯的就是比自己漂亮的人,刚才在叶洵那里受的气刹那间都涌上心头,她冷冷道:
“我不想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废话什么,你这个阶下囚还没那水平能丢我的脸。”
说完,女人还盛气凌人地翻了个白眼。哼,也不知道叶洵是怎么认识上官言衍的,看不上自己,非要这个小女表子去服侍。她越想越不平衡,在上官言衍的沉默中,还自顾自的嘲讽道:
“要我说,你大小姐当得好好的,玩什么追爱游戏啊,居然还离家出走。如果不是兰登先生收留了你,现在你还被那个老头囚禁着当充气娃娃呢。好好一个千金小姐沦落到被老头玩弄的地步,你以后走出这个门还有脸见人吗?”
女人说着这些话,没有回过头,因此没看到上官言衍里浮现的厉色。
上官言衍面上很隐忍,就好像是真的被那些遭遇磨去了一身傲骨,但她却不动声色地想,如果终有一天我能走出这里,你现在对我的羞辱,我会加倍奉还给你。
这些恶意对待她的人,她通通不会放过他们。
包括以折磨她为乐还对她哥哥开枪的蒙忠。
她在心里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见人的,就因为蒙忠拍的那一个视频,就想彻底击垮我?想让我一辈子都沉浸在失去清白的噩梦里,当一个再也不敢挺直胸膛任你们摆布的失败者?
没有那么容易。
没错,她是很傻,为了追逐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做了那么多坏事,让家人对自己失望,最后还险些将哥哥的性命搭进去。可她既然能为了左愈奋不顾身,就能为了自己的骄傲和最后的尊严奋不顾身,为了哥哥对她的永不放弃奋不顾身。
带着上官言衍走进尽头的电梯,然后,女人摁下通往顶层的电梯键,在电梯快到顶层时才叮嘱了上官言衍一句:
“到时候叶先生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发你的大小姐脾气,不然败坏了贵客的兴致,有你好受的。”
听到她的话,上官言衍垂着眼眸轻轻点了点头,一副顺从乖巧的样子,女人见她这样有些不屑地笑了笑,心道这小野猫的利爪终于是被磨平了。
上官言衍却在猜测叶先生的身份。她在英国这么多年,还从没听说过哪个姓叶的富商。
不过,说到叶这个姓氏,左愈的父亲好像是姓叶吧?
难道真的是——
轻轻敲了敲门,房间里传来男人有几分沙哑的声音:
“进来。”
上官言衍推开房门,一步步地往里走,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背对她站着。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男人的鬓角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
“叶先生?”
她有些迟疑。
叶洵这才转过身,看到上官言衍秀致美丽的容颜,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半天都没说话。
就在上官言衍都有些站不下去时,叶洵才缓缓道:
“没想到,你和你叔叔长得这么像。”
忽然被提起叔叔,上官言衍有些愣怔了,她轻轻歪过头,思虑片刻,才道:
“叶先生认识我叔叔?不知您说的是我哪位叔叔?”
叶洵淡淡地笑了笑,眼里却闪烁着混杂了冷意的怀念之情,也不知是在恨着谁,又是在怀念谁。
“你的一个堂叔,说了你或许也不记得,毕竟你们上官家是一个大家族,有很多男丁。”
这个话就更奇怪了,但上官言衍却从善如流道:
“如果叶先生想说,我赌我一定知道你说的人是谁。叶先生愿意和我赌吗?”
叶洵微微挑起了眉,看着穿了一身灰色裙子,平静站在那里,看着无辜无害,眼里却藏着很多东西的样子,忽然有些说话的冲动。
“好,那我们就赌你今晚会睡在哪里吧。”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恶意,原以为上官言衍会退缩,可她却很镇定,一点都没有慌张。
“赌就赌,我没什么好输的了。”
不仅没慌乱,上官言衍直接坐到了叶洵侧面的沙发上,微笑着看向他。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从容的上官言衍,叶洵却想了那个对他的笑容温柔,却有一身傲骨的女人。他眸色暗了暗,再转眼去看上官言衍,却发现她们还是一点都不像,记忆中的女人比上官言衍更雍容大方,那种光芒万丈的魅力是眼前这个落魄千金不会有的。
不是她们有相似之处,而是他的记忆在作怪。
为什么还会想起她?
他的亡妻,左氏的大小姐,在临终前,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很抱歉,我不能活下去和你离婚了,到死的那一刻,我们还是夫妻。
“有一个叫上官修的男人,你知道吗?按照辈分,他和你父亲应该是一辈的,但他实际上算不了是上官家嫡系的人。”
闭了闭眼,叶洵对面前的年轻女人说出了他忘不了的那个名字。
想来左帆如果还活着,也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上官修吧。
上官言衍有些讶异,然后点头道:
“我的确有一位堂叔叫上官修,但爷爷承认修叔叔是上官家嫡系的人哦。修叔叔年轻的时候在国内待过,读大学时才回的英国,毕业后他成了在业界颇有名气的建筑师。我和修叔叔见过几次面,他很风趣,确实很有才华。”
叶洵讽刺一笑,不感冒道:
“才华?那小子确实挺有才华的,但他没有用在正道上,不然他怎么能和别人的老婆有一腿。”
上官言衍听着这话,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淡淡笑道:
“叶先生,你该不会觉得,修叔叔在国内时,和你的妻子有过什么吧。”
被她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心中所想,叶洵脸色微变,他沉声道:
“你个小丫头,乱猜什么。”
上官言衍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制于人的自觉,她没有收起笑容,反而接着道:
“叶先生,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全名应该叫叶洵,是左愈的父亲。而你的妻子,就是当年十分有名的左帆大小姐,我听父亲和爷爷说过,她在世时的风采万人瞩目。”
叶洵的嘴角一抽一抽,听着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小姑娘坐在他面前盛赞那女人,他不知是什么心情。
“至于你这么惦记的修叔叔,他也在我和哥哥面前提起过你呢。”
上官言衍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眨巴着眼睛对叶洵说。
这一句话就勾起了叶洵的好奇心,他恨恨地想,那该死的男人居然还敢和家中晚辈提起他,怎么提?是说怎么给他戴绿帽子的过程吗?
“你叔叔都说了什么?”
叶洵面无表情地问。
听出他的语气里有几分急切,上官言衍有些狡黠地一笑,缓缓道:
“他说,他是叶先生你妻子的好朋友,但不知为什么,叶先生似乎一直不待见他,兴许是对他和你妻子的关系有什么误解。
他还说,如果不是后来时间仓促回英国太早,他一定要邀请你吃饭,好好解释一下,他真的对左帆大小姐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他们之间只是纯粹的友谊,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啊。”
闻言,叶洵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他追问道:
“你说他不喜欢女人是什么意思?”
上官言衍耸了耸肩,对叶洵和盘托出,连她叔叔的隐私都毫不保留的说了:
“就是字面意思,你也可以升华着理解。修叔叔小时候被一个心理病态的女人虐待过,从此就落下了排斥女人身/体的病根,他对女人根本就不能有生理上的任何反应。
修叔叔成年之后,我堂爷爷找了那么多医生给他看病都没有结果,闹着闹着,修叔叔反倒和给他看病的男医生有了结果。
他很快就和家里人摊牌了,说他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虽然女佣带给他的心理阴影他可能一辈子都摆脱不掉,但他对伴侣的爱不是病,而是和所有普通人一样的真挚情感。现在,他和那位医生都已经在一起生活二十年了。”
听到这些话,叶洵的感觉就和被五雷轰顶差不多。他一直视为情敌的男人居然是一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怪不得当他质问左帆时,她只是好笑——
他自视被背叛,后来自甘堕落做了太多过火的事,却没想到在那段婚姻中,最先不忠的人很可能不是左帆,而是他自己。
上官言衍见叶洵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又笑了笑,她坦然道: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自己找人去调查,看看修叔叔是不是我说的这回事。”
叶洵深深看了她一眼,吸入一口气,然后道:
“你走吧。”
回看了他一眼,上官言衍站起来,笑道:
“一个人如果沉浸在回忆里,就没兴趣关注眼前的人了呢。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真是很有道理。”
叶洵瞪着上官言衍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很荒唐。
自己这十多年来的纸醉金迷,找了那么多女人,可最终找到了什么?
他自以为很聪明,已经不相信爱情,可却只是活成了一个不讲感情的蠢货。
离开叶洵的房间后,上官言衍步履匆匆。刚才那个带她来的女人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出来,所以没在门外等她。
但这不代表她就有了逃跑的机会,因为这个城堡一样的庄园里到处都是兰登的眼线,外面还守着无数保镖,她就算长了翅膀,现在也飞不出去。
走着走着,她撞上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佣。
上官言衍在抬起头的瞬间就认出了对方是谁,这女佣就是上次给她玫瑰花瓣的女人。
“你——”
话还没出口,上官言衍就被女佣拉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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