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在西方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但对上官言衍来说却有特别的意义,因为她的生日就在十三号。

    小时候,有佣人私底下说她出生的日子是黑色星期五,非常不祥,所以老爷和太太的婚姻才会这么不幸,传闻中在黑色星期五出生的孩子长大后也都不会得到爱情。

    她偷听到了这些话,一个人躲在衣柜里哭。但她的哥哥找到了她,温柔地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

    言衍把佣人的话转述给言明,那时才十一岁的阳光少年笑着对她说,那都是无稽之谈,既然十三号是她的生日,那十三就是最好的数字,以后每年的十二月十三号,他都会送给她有十三朵花瓣的玫瑰,她一定会在他的祝福下得到爱情。

    这是兄妹俩的秘密。

    上官言明也真的做到了少年时的承诺,每到十二月十三号,就送给妹妹有着十三朵花瓣的玫瑰。

    刚才,那个女佣居然对她说十三朵花瓣的玫瑰。

    上官言衍心思敏感,她不是愚笨之人,觉得女佣那么说一定是别有意图。

    难道,对方是哥哥的人?

    哥哥要来救她了?

    想到这里,上官言衍忍不住眼眶发红。

    她有想哭的冲动,不是因为她又觉得自己有了自由的希望,而是因为她知道了她的哥哥仍然没有放弃她。

    ————

    “哥,你真的太好了,还有嫂子,这事要是能成,我感谢你们一辈子。”

    左嫆宛一边偷偷瞄着和晶姐站起一起的司昀年,一边对我和左愈激动地说。

    她那副刚刚陷入爱河的小女生的样子,实在很可爱。

    左愈忍俊不禁道:

    “宛宛,不用你感谢我们,你和司昀年如果真能成,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和四伯母说这件事吧。四伯母之前可是让我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司昀年的家世,你嫂子都和你说过了吧。”

    我看着左嫆宛,捕捉到她眼里的那一点心疼。想到司昀年的家庭情况,她没有犹豫,只有心疼。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真的不在乎所谓的门阀,她很羞涩,也很大胆。

    “我知道我妈不是势利的人,她就是太疼我了,在我的事情上太保守,老是担心我吃亏,才会总是强调门当户对什么的。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先不说我以后会不会后悔,我起码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如果连和喜欢的人谈恋爱都做不到,那我又何谈幸福呢?”

    左嫆宛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左愈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欣赏,他抬了抬下巴,对我道:

    “看到没,我们左氏的人,都有主见。”

    “反正左氏也足够强大,不需要再靠联姻去换利益。宛宛,哥哥祝你幸福。”

    随即,左愈再次看向左嫆宛,语气中的骄傲不容忽视。

    左嫆宛的眼眶红了红,她咧嘴道:

    “哥,谢谢你。”

    下一句,左愈压低声音,对左嫆宛说:

    “但是宛宛,感情的事我可以支持你,但最近你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了。四伯母和我说,你和她在法国的时候,你想出门就出门,还不喜欢带保镖,这样不好。”

    左嫆宛有些羞愧,立刻道:

    “我知道了哥,你派给我的保镖我走到哪儿都带着。”

    得到了左嫆宛的保证,左愈的神情仍然严肃,他淡淡道:

    “你不仅要随时随地带着保镖,而且要真的有安全意识。如果你在英国真出了什么事,那我就对不起你和父母了。”

    左嫆宛猛地点头,再三保证她一定注意安全,左愈才作罢,没有接着说下去。

    ————

    伦敦市中心的一家高级西餐厅里,穿着香奈儿黑色套装的陶修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个人缓缓吃着服务员端上来的迷迭香牛排,偶尔抿一口高脚杯里的拉菲。

    味道是她爱吃的味道,酒也值得好好品尝,但她心里的落寞却无法用佳肴和美酒来消遣。

    一想到越来越叛逆的左嫆宛,她就头疼得不行。

    陶修竹不觉得自己是个严厉的母亲,对于左嫆宛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她是千娇百宠的抚育宛宛长大,生怕女儿吃到一点她年少时曾吃过的亏。

    但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左嫆宛,却有着她想象不到的强烈个性,什么都不肯听她的。

    她让左嫆宛选择文学艺术史,或者商业管理这样优雅体面的专业,左嫆宛却非要学表演,还扬言一定要进娱乐圈闯荡闯荡这辈子才算死心,她不同意女儿学表演,强行给宛宛报了别的专业,

    最后宛宛不顾她的反对毅然休学。

    难道真是自己太过溺爱女儿,才造成这样的局面?

    陶修竹迷茫地盯着红色的酒液出神,想到早逝的丈夫,心里很是难过。

    不管宛宛怎么不懂事,宛宛都是她在世界上的唯一血亲。

    她微微低下头,优雅地抹去眼角的泪花,忽然,餐厅的侍者走上来,对她恭敬道:

    “女士,有位先生为你结了账,要求我将这个纸条转交给你。”

    陶修竹很是奇怪,她在伦敦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熟人,怎么会有人为她结账?难道是她以前的乐迷认出了她?但按照她的习惯,她是不接受乐迷为自己结账的。她不喜欢把工作的事带到私人生活里。

    她皱了皱眉,先对侍者礼貌地说了谢谢,然后又道:

    “那位先生是谁?能否告知我他的身份。”

    侍者却抱歉地摇头:

    “女士,对方说了不能透露身份,他还说如果您问起他,看了纸条就明白了。”

    陶修竹只能压下满心疑虑,低头去看那张纸条。

    这一看,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立即变得苍白。

    纸条上只写了一行字:

    姨妈,你来了伦敦,怎么不去我母亲的坟墓上看看,你这么冷淡,会让我长眠在地下的母亲伤透了心的。

    兀自将纸条揉皱,陶修竹猛地站起身,叫住刚才那个侍者,沉声道:

    “不好意思,我有话要和你们餐厅的负责人谈一谈。”

    片刻后。

    陶修竹对餐厅的负责人冷声道:

    “刚才那位给我结账的客人,我必须知道他的身份,请你们务必告诉我,他给我留了恐吓信。”

    负责人惊讶地看向负责转交纸条的侍者,对方意识到这件事很严重,生怕自己受此牵扯,也不再隐瞒对方的身份。

    “是一位金发碧眼十分俊美的先生,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他给了我一笔小费,用现金帮这位女士结账,示意我转交纸条后就离开了,没有说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以前也没在这里看到过他。”

    侍者如实道。

    听到侍者的描述,陶修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金发碧眼,十分英俊——

    陶修竹的记忆中浮现出了一张久违的脸。

    负责人看着陶修竹,礼貌道:

    “女士,您如果真的被那位客人恐吓了,我们建议您报/警处理,只要警方介入,我们餐厅可以全权配合他们调查那位客人的身份。”

    但陶修竹却只是勉强一笑,淡淡道:

    “不了,谢谢你们,我会自己处理这件事。”

    说完,她仓促地转身离开,好像要快速逃离这家餐厅一样。负责人和侍者觉得她的反应有些怪异,面面相觑,但不论是在哪里,做生意的人都不想多管闲事,既然当事人都不愿意,他们也没理由坚持报/警。

    离开格调高雅的餐厅,陶修竹站在伦敦市中心的繁华街道上,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

    自从她离开那个所谓的“家”,在左嫆宛父亲的庇护下开始新生活后,已经三十年过去了。

    当年左嫆宛的父亲左鸿和她曾经的家族谈判,与其达成协议,将她从黑暗中解救,其中费了多少艰辛,左鸿从来不和她多说,但她心知肚明。

    左鸿给了她新身份,让她随他的母亲姓陶,又说她有青竹的傲骨,为她起名叫修竹。

    从那天起,她这个身体里流淌着华人血液的华人,才有了华人的名字。

    后来,左鸿支持她走入乐坛,她成了万众瞩目的小提琴手,得以在高雅的舞台上享受严肃音乐的辉煌。

    再后来,她和左鸿步入婚姻的殿堂,成了他的左太太,在结婚的第三年生下了宛宛。

    宛宛降生的那一瞬,她感觉,她真的成了一个正常的女人,从此永远活在阳光下,那些黑暗过往就像是前世的梦。

    随着宛宛一点点长大,在左鸿的呵护下和温暖家庭生活的消磨中,陶修竹真的忘了那个扭曲阴暗的“家”,忘了她曾经在怎样的泥潭里苦苦成长。

    十一年前,她得到消息,随着几个重要人物的陆续离世,她过去的那个噩梦般的“家”已经不复存在。

    得到消息的那天晚上,她彻底松了口气。

    所以,她才敢在十一年后的今天带着女儿重回伦敦。

    但却没想到,时隔多年,那片不为人知的罪恶土壤上又开出了新的恶之花,黑暗又缠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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