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左愈野兽般的吼叫声,前来汇报的手下浑身一震,但又不能就此离开,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

    “据调查,绑/架夫人的是欧洲的黑/手党,但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夫人在临危时刻把小少爷藏了起来,小少爷被赶去救援的人救出来了,除了受到惊吓,现在身体没有大碍。”

    说完这些话,这位被推来汇报的下属连看都不敢看左愈一眼,生怕受到顶头上司的雷霆之怒。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没听到左愈暴怒的吼叫声,只有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过了半晌,他终于抬起头,迎上左愈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却看到对方仿佛已经被夺去了体内的魂魄,愣怔呆滞。

    瞿管家近乎哀鸣的声音响起:

    “阿愈少爷,你不要这样吓我们——”

    然而,左愈就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一样,失魂落魄,沉默无语。半晌后,瞿管家开始隐隐地抽泣起来,他哀声道:

    “上天不长眼啊,这么对我们左氏,老先生和夫人都是值得被尊重的好人啊——”

    他的话音落下,似乎终于唤回了左愈的意识。左愈冷如冰霜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彻骨,让听者皆不寒而栗:

    “以后不要再说上天不长眼,我左氏的命运,从来都不掌握在所谓的上天手里。如果真有上天,又怎么会让小人得志,让我痛失所爱,痛不欲生。是谁夺走的温潇,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穷尽一切把那人找到,然后再把我的小潇夺回来——”

    瞿管家的眼角挂着晶莹泪水,被震撼般望着面前比自己年轻了几十岁,却又强大了许多倍的男人。

    “他们想要祖父的去世,和温潇的失踪将我打垮,是他们在做梦。他们不明白,越是发生这样的事,我越是会被激发出斗志。他们伤害我的所爱之人,只要我不死,他们就永无宁日。只要我一天找不回温潇,不能严惩伤害爷爷的罪犯,我就一天死不瞑目。”

    左愈用平静的口吻说出这些话,却让听者都胆战心惊,仿佛听到了从地狱中传来的魔音。

    “我永远都不会放弃温潇。”

    极度疲倦的男人并不认输,他攥紧拳头,哪怕指尖都出了血。下一刻,他闭了闭眼,冷静地交代道:

    “立刻让人把墨墨接回到我身边。我不能容许再发生了这样可怖的事情之后,他还待在全然陌生的国度。”

    但越是这样的时候,他的口吻越冷静,也就越激起瞿管家等人的担忧之情。如果是寻常的男人遇到这种家庭破灭般的噩耗,都会痛哭流涕,可眼前的男人却从内至外的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坚毅,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拥有神经。

    只有从小看着左愈长大的瞿管家知道,他的阿愈大少爷是怎样的外冷内热。的确,很少有人和物能引起他真正的关心,但一旦有谁真的走进了他的心里,那就是永生永世的事,再也走不出来了。他的愈少爷就像被冰霜覆盖住的火山熔岩,一爆发就是一场歇斯底里。

    以爱为名,永生囚禁,这场一开始就是一辈子的磨难——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伦敦乡下的古老庄园里,树木常青,百灵鸟在清脆的鸣叫着。我一睁开眼,就看到清晨的温暖阳光倾泻进精致的百合窗。头脑里仍有些不知名的混沌,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但我又记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

    我想在有灵感回想起一些事之前,我还是别深究了。伸了个懒腰,我有些困倦地正要倒下继续睡,忽而听到敲门声。

    “小潇,你醒了吗?”

    男人温柔的声音流入我的耳里,就像是山间的清泉一样。但不知为什么,虽然对方的声音这么美好深情,我却总是不能对他产生亲近的感情——就好像冥冥之中,我和他就不是一路人。

    “请进,我已经起床了。”

    平息了呼吸,下一刻,我披上外套,下了床。

    房门被从外推开,一个穿着*针织衫的欧罗巴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他的五官深邃立体,眉眼俊美得像是古希腊的雕塑,眼里荡漾着深深的情思。

    察觉到我探究的目光,男人对我轻轻一笑,用典型的英伦绅士的姿态,宛然道:

    “小潇,早安。”

    我对他轻轻颔首,回应道:

    “兰登,早安。”

    自从三个月前我在病床上醒来之后,就一直是这个美貌的男人在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他非常有耐心地看着我一点点做复健运动,从半瘫一样只能坐轮椅出行,到渐渐的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走路,再到能完全的行走。

    兰登对我很体贴,很温柔,几乎无可挑剔,不论我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笑着满足我。他告诉我,他是我的丈夫,而我是和他新婚不久后就不幸出了车祸,以至于回想不起以前的过往。

    我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小潇,你失忆了,医生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恢复,但我想,我好好地照顾你,一直陪伴着你,你一定会想起来曾经都发生过什么。我们互相立下的山盟海誓,是时光都不能磨灭的情意。”

    但当兰登想要和我进行接触时,我总是从心底深处升起一股难耐的排斥感,他的手一碰到我的腰,我就直犯头晕,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每当看到兰登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情,我又有些内疚,但好在兰登从没因此责怪过我。

    “小潇,我会等你恢复记忆,我不着急,你也不必有负担。怎么不穿拖鞋就下床?小心着凉。”

    兰登温柔地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为我穿上拖鞋。

    我看着他那头璀璨的金发,头脑里却模模糊糊地浮现出另一个黑发男人的模糊身影。那个男人和兰登截然不同,他没有璀璨金发,头发黑如夜色,我好像还能隐约看见他的眼睛,也是和夜色一样深邃,一样浓如墨水——

    “小潇,你想起了什么吗?”

    兰登一脸担忧,又有些欣喜地望着我问。

    猛地回过神,我摇摇头,摆脱记忆中那个黑发黑眼的男人的记忆,对着关心我的兰登歉意地微笑道:

    “不好意思,我刚才只是想到了昨晚做的梦。”

    兰登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半晌,然后,他轻轻一笑,也不追根问底,笑着转移话题道:

    “别忘了,我们今天要带着艾凡一起去水族馆,小潇,你好好准备一下,九点一刻,我们就要准时出发了。”

    听到兰登提起艾凡,我的心瞬间变得提起来,那种隐隐的怪异和排斥都消失不见。

    艾凡是我已经三岁大的儿子,兰登告诉我,我在出车祸时已经怀了艾凡五个月。一出车祸,让我昏迷了整整三年多,这期间,他找了全伦敦最好的妇产医生协助我在昏睡中诞下儿子,又一个人拉扯着我的儿子长大,一边还要腾出空来照顾我。

    兰登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将艾凡养得像是小王子一样。想到艾凡软糯糯的可爱样子,我叹了口气,对兰登满怀感激道:

    “你受累了。”

    任凭兰登牵着我的手,我来到这栋城堡般的庞大别墅的前厅,穿着天蓝色套装的艾凡正被保姆抱在怀里专心致志地挽着手里的积木。一看到我,艾凡就兴高采烈地扔掉积木,挣扎着要离开保姆的怀抱。

    “少爷,小心点。”

    一脸慈爱的保姆将艾凡放在地上,看着他朝我跑过来。

    “妈咪,爹地,我们走吧!我已经等不及要看水族馆里的蓝鲸了!爹地,你说大蓝鲸不会在今天睡懒觉吧?”

    跑到蹲下的我跟前,艾凡在我脸上落下一个香吻,然后笑嘻嘻地被我搂进怀里。

    站在一旁的兰登温柔地望着我和艾凡,轻声回答:

    “不会的。只要艾凡想看,蓝鲸就一定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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