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松娟去了一次巡回法庭后,想通了很多事,她决定放下自己的那些怨恨,要用自己的方式好好地生活下去。

    伊松娟像平常一样,时不时会上山去采一些草药,积累的多了便拿到城里去卖。虽然在路上碰到林场里的熟人,不管别人爱理不理,她照旧会主动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只是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爱往人堆里扎了,总是远远地望着人群,孤独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曾经想过要离开这个地方,但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去处。她不想回山那边的娘家,那个家不属于自己,她也从来没有体会过家的感觉。除了会采药,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谋生的手段。为了生存,她把房前屋后的荒地都开垦了出来,变成了一畦一畦种满了各种药材的药苑。

    伊松娟的药材都是卖给“汤氏中药堂”的,她是在进城到“汤氏中药堂”看病时,偶尔和老中医汤医生聊起中药材时,老中医见她很在行,就问她是不是种药材的,她便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生活。老中医说:“你以后可以把你的那些中药材都送到这里来,卖给我们中药堂。价格问题,你尽管放心,只会比外面的高,不会比外面的低,但你必须要按我的要求采制。”

    老中医将一些常用药材和她自己能够在山上采到的珍稀药材的品类和加工制作方法都教给了她。从此,她便成了“汤氏中药堂”的常客。

    这一天,伊松娟和往常一样将选好晒干的药材送到“汤氏中药堂”,放下几只药篓后,正要上前和老中医打招呼,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消失了二年多的身影。

    杜少友站在老中医的身边,恭敬地听着老中医不断地和他说着什么。杜少友不断地点头,手里还拿着几株药草。伊松娟愣在了那里,过了好一会,老中医吩咐完杜少友的事情,回头看着伊松娟关心地说:“很久没来了,生病了吗?看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要给你开点药调理调理啊。”

    伊松娟感激地微笑着说:“谢谢您,最近不方便吃药,需要的时候肯定要麻烦您的。”老中医点点头,又忙着给排队等着的病人诊治去了。

    杜少友似乎没有看见伊松娟一般,自己始终低着头在院子里翻弄着各种药材,地上摆放着几十个竹编的圆簸箕,里面摊晒着各种中草药,他仔细地一一将它们翻了一遍,这才直起腰来,径直走进了配药堂。

    配药堂在问诊堂的隔壁,比问诊堂要大一半,里面靠着墙壁整齐地排列着几排药柜。药柜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盛放药材的方格抽屉,抽屉的面板上贴着药材的名称。

    求医问药的病人陆陆续续地从问诊堂走出来,拿着老中医开的中药方子,走进配药堂交费取药。配药堂里有三个人忙碌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是专门负责收取医药费的,另外两个人是负责配药的。

    伊松娟有些好奇地看着熟练地给病人配药的杜少友,心里不禁塞满了疑问。这二年,他究竟去了哪里?怎么会成了“汤氏中药堂”的配药师?仅仅二年的时间,我们就成了路人了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配药堂的另一个配药师小郑看见了伊松娟,她每次送药材来都是他负责验收过秤的。小郑从配药堂里走出来,微笑着问道:“送药材来的吗,跟我来吧。”

    伊松娟便跟着小郑把药材送到配药堂旁边的药材仓库里,分门别类地过完秤,小郑又分门别类地给她开了个收据。伊松娟将收据拿到配药堂给了那个年轻的收费的女人。

    收费的女人接过伊松娟的收据,取出电子计算器仔细地算了三遍,然后将计算的结果给伊松娟看了一下,伊松娟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嗯,没问题的,谢谢你。”收费的女人取出二千多块钱,同样地又数了三遍,笑着递给她说:“不客气,这几种药材山上已不好找了,你肯定也很辛苦的。”

    伊松娟接过钱装进随身背着的小包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依旧全神贯注地为病人配药的杜少友,转身走出了配药堂。

    从“汤氏中药堂”出来,伊松娟在巷子里站着,独自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走出巷子,在巷子旁的一家小吃店里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小吃店的老板娘满脸笑意地走过来问道:“一个人吗?现在点菜吗?”伊松娟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还要等一个人,等一会再点可以吗?”老板娘依旧笑嘻嘻地说:“可以的,你可以先看看菜单。”说着将一份菜单放在伊松娟的面前,转身又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

    伊松娟望着窄窄的巷子,又呆呆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会来见自己吗?她在离开配药堂的时候,悄悄地丢了一张纸条给他:“我在巷子外面等你。”杜少友看了一眼后,随手将纸条丢进了纸篓里,然后又继续照着药方埋头给病人配药了。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几个病人又陆陆续续从“汤氏中药堂”走了出来,穿过巷子离开了。老板娘又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伊松娟有些不安地说:“我还要等一会儿,可以吗?”老板娘又笑嘻嘻地离开了。

    又过了几十分钟,杜少友终于从“汤氏中药堂”出来了,他站在巷子口四处张望了一下,便也走进了小吃店。看见伊松娟后,对跟在他身后的老板娘说:“给我们找个包间吧。”老板娘笑嘻嘻地说:“那就请到楼上去吧,楼上还有一个包间。”

    杜少友走在前面,伊松娟跟在后面上了楼。老板娘打开了最后一个包间,有些歉意地微笑着说:“只有这一间了,包间有点小,不过你们要是只有两个人,还是可以的。”杜少友打量了一下包间说:“行吧,你把菜单拿来,我点几个菜,抓紧一点上就可以了。”

    老板娘将手里的菜单递给了杜少友,杜少友把菜单又递给了伊松娟:“你点吧。”伊松娟没有接菜单,抬头望着杜少友:“还是你点吧。”杜少友便拿过老板娘手里的笔勾了几个菜:“一个松子仁炒鸡蛋,一个鲜竹笋炒腊肉,一个烧鸡公……”

    老板娘接过菜单笑嘻嘻地解释道:“今天客人有点多,还请二位稍等,我尽量让厨师做快一点。”杜少友点点头:“那就尽快一点吧。”老板娘一边答应着一边走出包间,顺手关上了包间的门。

    伊松娟眼圈有些红了:“你还记的我喜欢吃什么,真的谢谢你了。”杜少友平静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否认曾经有过的一段交往,我们应该尽量都给自己留下一点好的印象吧。”

    伊松娟没想到二年不见,杜少友像变了一个人,他明显地成熟了,不仅仅是脸上的胡须,还有这份淡定的神态,这些都是他过去所没有的。那个和女人说话脸就红的年轻的面孔已悄然消失了,她的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感。

    “没想到一晃几年时间就过去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什么时候和中药打起了交道?看你分药配药包药的手法,好像一直就是做这一行的,太熟练了。”伊松娟感概地说。

    杜少友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随后便恢复了之前的淡定:“你是想知道我这几年的经历吧?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道理非常简单。我还能在林场呆下去吗?肯定是不行的,我没有脸再呆下去了。我以前又没有学过任何手艺,也可以说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离开了林场总的要生存下去啊。随意找个地方打工也的确能填饱肚子,但年轻的时候可以,年纪大了怎么办?人,总得有一技之长。”

    杜少友接着解释道:“你不知道‘汤氏中药堂’的老中医汤大夫是我的姑父,他曾鼓励我学中医,只是因为没能考上中医学校才作罢了。从家里出走后,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就和姑父说自己还是想学学中医,起码可以谋生吧。他同意了,便把我送到了一家知名的中医堂,那是他同学开办的一家企业,这家企业的工人在上岗前都要接受内部办的培训学校的学习。掌握了一定的中医中药知识后,才能上岗实习,最后成为企业的员工。我就在那家企业学习了一年,又实习了一年,刚回来不久。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我要提醒你,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让我姑父知道你是谁,不然他以后不会再让你踏进‘汤氏中药堂’半步的。”

    伊松娟眼睛里湿润了:“是我害了你,我的确不是一个好女人,在你的面前,我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女人。你恨我吗?你一定是恨我的,你也应该恨我。”

    杜少友拿起餐桌上的茶壶,给伊松娟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一杯茶水,又给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一杯茶水。他轻轻地呡了一口,这才抬眼看着伊松娟说:“我不恨你,我找不出理由恨你。只是这件事给我身边的亲人带来了难以消除的伤害,这种伤害可以说是伤及了骨髓,伤透了心。不仅如此,他们的面子也被我彻底毁了,从里到外都深深地伤害了。他们应该恨我,是我毁了他们原本快快乐乐的生活。我只能选择逃离,走的越远越好,最好完全消失在他们的眼里。”

    “对不起,这都是我惹得祸。”伊松娟终于明白,她将眼前的这个男人伤得有多深,或许会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杜少友平静地笑了,笑得有些惨淡:“让我们在一起吃完这一顿饭,从此以后不要再单独见面,不要在一起做任何事,不然会加重我的罪恶感的。我们可以不论是是非非,但我们不能知错不改,不能一条道走到黑。姑父告诉我,悔悟是人生最好的祛病之药,也是一个人必备的人生良药,一个人要想不迷失自己,就必须有这一味知错改错的良药。”

    又一阵雷声响起来,雨点更大了,伊松娟回过神来,她已很久没有再见到杜少友了,听小郑说,他又去了外地拜师学艺去了。

    (下期预告:第115章  暧昧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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