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阁老满心忐忑,他虽然自恃威望高,有实权,但也不敢真和皇帝死杠。

    现在怀王羽翼尚未丰满,远不到可以逼退皇帝的地步。

    何况,逼退皇帝,也是大不敬,到时候名不正,言不顺,留在史书上,留给后人的,也不是好名声。

    那实在是下下之策。

    “皇上,老臣不敢。”

    皇帝没说话,殿内一片难熬的寂静。

    恰在此时,门口又有轮椅声。

    沈弈渊又回来了。

    荣阁老没好气,扭头看他。

    沈弈渊神色如常:“皇上,人带到了。”

    皇帝点点头,对荣阁老道:“荣阁老,朕问你,你是否还要为怀王求情?”

    荣阁老低声道:“皇上,老臣也是为皇上着想,兹事体大,皇子身份贵重,不可随意……”

    “好吧,既然如此,朕就给你两个选择。”

    皇帝吩咐一声:“把人带进来吧。”

    禁军押着一个人进来,此人被五花大绑,身上的衣裳穿得乱七八糟,头发散乱,还沾着些花草叶子。

    他低着头,头恨不得栽进两腿间。

    荣阁老扭头,看向来人,眼睛缓缓睁大,神色惊愕。

    “昌良?你怎么……”荣阁老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荣昌良是他最小的儿子,文采最好,长得也最像他,因此他投入了最多心血,也给了最多偏爱。

    但荣昌良这文采虽好,性子也最骄横,尤其喜欢沾花惹草,最爱逛青楼楚馆。

    他也曾训斥过,却于事无补,索性也就随荣昌良去,反正只要不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只是和几个女子如何,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那些女子又不娶回家,他眼不见心不烦。

    但此时此刻,荣阁老心头有些发慌。

    “昌良,你怎么……”

    昨天晚上荣昌良没有回府,这也是常有的事,他并没有在意,看眼前这个阵势,是被人抓了现形,给拎到这里来了?

    “爹……”荣昌良早吓破了胆,双腿一软就跪下,说不出话。

    荣阁老起身,咬牙切齿地踢他几脚:“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这是又干了什么?天天不让我省心。”

    沈弈渊看着他,似笑非笑。

    “北康王,是你抓的我儿子吗?”

    荣阁老心里这个恨,恨不能把沈弈渊活撕了,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

    沈弈渊还未开口,一道清悦的声音响起。

    “不是他,是本宫!”

    顾晚晚抱着几个纸包,快步而来。

    宋公公赶紧迎上去,顾晚晚挑出两个纸包给他,其余的一古恼放到沈弈渊腿上。

    “公主殿下?”荣阁老眼中飞快闪过恨意和不屑,“这里不是公主殿下该来的地方吧?”

    “是不是的,本宫都来了,”顾晚晚毫不客气,“阁老还有闲心管这个?你还是问问你儿子的事吧。”

    “老夫如何不能管?公子是女子,女子如何能上朝堂?此乃大不敬,公主殿下还是先退下吧!”

    皇帝冷哼一声:“荣卿管教不好自己的儿子,管朕的女儿倒是厉害得很。”

    “皇上,老臣是为朝纲着想。”

    “朝纲,”沈弈渊讥诮,“阁老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还提什么朝纲?”

    “此事与王爷无关吧?”

    “阁老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还管与本王有没有关系?”

    荣阁老哽住一口气,对皇帝道:“皇上,老臣的儿子老臣回去自会管教,可他虽犯错,但不至于有罪,皇上,公主和王爷这样把我儿绑上殿,实在有失体统。”

    “阁老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还好意思说什么体统?”沈弈渊道。

    荣阁老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跳:“北康王,你有完没完!”

    “阁老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还管本王有没有完?”

    荣阁老险些吐血。

    他闭闭眼睛缓口气,又盯住顾晚晚:“公主殿下,你说是你把我儿子抓来的?敢问他犯了何罪?

    没错,他是爱寻花问柳,这一点本阁也知道。

    可是,这……罪不至于此吧?倒是公主殿下,身为女儿身,还敢去那种地方,实在让本阁叹为观止。”

    皇帝拧眉,正想喝斥,顾晚晚笑眯眯道:“让阁老叹为观止的,恐怕不是本宫。

    你这儿子,才是让人叹为观止,事实上,本宫并不是在什么青楼楚馆找到他的。”

    荣阁老一怔:“那是在哪里?若非因为此事,不知他可处冲撞了公主殿下?还请示下。”

    顾晚晚张张嘴,想说,又叹气:“这事儿,本宫说不出口,太脏,还是不说了。”

    “公主殿下是说不出来吧?”荣阁老暗暗咬牙,“那为何……”

    “公主不愿意说,本王来说,”沈弈渊对皇帝拱拱手,“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朕早已经处置过该处置的人,早不放在心上。”

    顾晚晚上前,站在皇帝身侧。

    话是这么说,但皇帝的颜面还是损失了,虽然这里没有外人,但皇帝这么做,与荣家父子当场对质,说到底,还是为了把怀王治罪,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上次他出手伤害阿离的事。

    “荣昌良,是你自己说,还是本王替你说?”

    荣昌良哆嗦着,根本说不出话。

    “既然你不说,本王就替你说,荣阁老,你说得对,你这儿子喜欢拈花惹草,你既然早知道,就该严加管教,而不是任由他肆意妄为。”

    荣阁老脸上火辣辣,觉得无光,也暗恨儿子不争气,让人抓住短处。

    但无论如何,嘴是不能认输的。

    “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带他回去之后,必当严加管教。”

    沈弈渊短促笑一声:“你今天,怕是带不走他。”

    荣阁老眸子一眯,迸出寒光:“你这是何意?”

    “你若是早管教,也不会有今日的祸事,怪就怪你纵容娇惯,”沈弈渊淡淡道,“他的确是在胡来的时候被抓,但不是在青楼,而是……”

    “在后宫。”

    荣阁老老脸一僵,嘴角都不由自主抽搐两下:“什……什么?”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光,回过神来之后,勃然大怒:“北康王,你休要胡说八道!

    本阁知道你想为小皇子出气,想着趁机对怀王落井下石,还想打我荣氏,可你也要用点高明的法子,这是什么鬼说法?”

    “我儿子在后宫——你……你竟然敢……老夫不活了,今天就是豁出老命,也要与你争个理!”

    他转身看向皇帝:“皇上,请您为老臣作主,为老臣的儿子作主!老臣要让北康王道歉,绝不受此辱!”

    他上窜下跳,又喊又叫,衬的别人格外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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