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婆婆这话一落下,全场人一片骇然,惊悸疑惑,也有一丝恍然。
她身旁几位弟子,此刻才回过神来,从之前咒怨梅笙和叶飞的心绪中惊醒,一脸惊骇地盯着自己的师尊,张口无言。
在各种思绪之中,诸葛清明和周木二人取出成百上千瓶丹丸,分发给在场所有人。
五品玄药,往日里在场少有人有机会接触。但是此时此刻,每个人都至少分到了数枚。
有聚气凝元,号称可以提升淬骨境突破屏障,进阶开元境三成成功率的一气凝真丹。
也有瞬时恢复武王强者五成真元的归元大还丹,可在突破屏障,真元真气不济的关键时刻,发挥惊人效用。
还有些其他功能,比如短时间提升精神力,又或是忍受惊人痛苦……凡此种种,皆不是丹药,有各般难以言说的作用!
有这等丹药相助,又有龙阵加持,突破各自壁障,几乎没有半分问题,人人都信心满满。
两道龙阵,最先恢复安定。各自凝神静息,等待着合适时机的到来。
但是梅笙这里,心情却是还难以平静,甚至可以说百感交集。她跟在叶飞身边,同时又坐卧不宁。
花婆婆看出了梅笙的心思,颤颤巍巍着步伐,缓缓走到她身前,枯瘦的手掌抓着她道:“笙儿,别担心。为师此般,乃命中注定,人力难以违抗!于生死之际,还能够发挥一点余热,为师也很是高兴了!”
这般言辞,与其说是安慰梅笙,不如说是在替叶飞开解!
叶飞刚才夺走生生不息丸,这枚六品玄药就算不能消解花婆婆的伤势,也定然可以缓解一丝痛苦,弥补真元血气。
更糟糕的是,叶飞在这等关头,还要求花婆婆尽全力激发帝极一气,哪怕不惜性命,也要成全叶飞进阶开元境后期。
这可以算是敲骨吸髓,或许眼下形势危急,迫不得已。但是今日事情一了,妙木斋的弟子,定然难以接受,日后绝对会怨恨叶飞。
花婆婆在此等时刻,却是替叶飞说话,为日后可能发生的仇怨误会,尽量寻一个出路。
听了这般话,叶飞却是没什么表示,花婆婆就在他身边,他却是看也没看一眼。而是紧紧盯着龙阵,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是“无动于衷”,但是梅笙这里,却是已经哭成了泪人。
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她若是不自作聪明,若是能提前发现蹊跷。
哪怕自己师尊重伤至此,也可凭借生生不息丸稳定伤势。甚至,她还可以用龙社和妙木斋这些天的情谊,请求叶飞出手。
然而这种种一切,皆被她的愚蠢所葬送。她犯得错误,到头来,却是让得她最敬爱的师尊,来替她“偿还”!
“笙儿,不必痛苦,这一切都是命!”
花婆婆一脸慈祥,摸了摸梅笙的脸颊,随后退后两步,又仔细打量了梅笙几眼。瞳孔之内,隐隐有精光闪动,竟情不自禁点了点头,对着叶飞道:
“这是什么手段?好生厉害,配合上这虚空堡垒的六阶禁阵,居然可以行李代桃僵之法。施予笙儿身上的手段,可以完美的传递出去,作用在梅书池那老贼身上!”
叶飞这时候终于转首,淡淡道:“只是雕虫小技,说来也简单,可算是一种身外化身之法。只在血亲之间有些作用,具体奥妙,不值一提!”
这话说得倒是简单,但凡是留神此处之人,皆是有些惊诧。其他人不明就里,但是梅笙却是非常清楚。
叶飞应该在她的身上动了手脚,这才是对方之前可以和自己父亲,筑神境强者交手十数个汇合的原因!
“那我那些弟子又是怎么回事?虽然玄妙上和另外一道阵法有些相似,但是作用截然截然不同啊!”
花婆婆在这等时刻,却是关心起了她的门人来。她既已经准备以死来成全叶飞,在最后时刻,对于自己的门人弟子,自然有些挂怀!
“你且放心,我会尽全力,保全大家!”
叶飞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显然在这等时刻,做出了自己的承诺!
“好!当日星野城内,你的行事便很有原则。随后在万圣山的一些作为,也是同辈表率,我妙木斋落魄至此,老婆子我只能厚颜将她们托付于你了!”
花婆婆似乎极为满意叶飞这般言辞异常简单的承诺,随后的话语,让得梅笙等所有妙木斋弟子陷入了震惊之中。
她们都未曾想到,自己的师尊,妙木斋的宗主,对于叶飞居然有如此高的评价。哪怕就是梅笙自己,也未曾料得万一。
“嗤”地一声,花婆婆一把将左腰上的翠绿匕首拔了出来,血水四溅,随手扔在了地上。
“当”地一声,翠绿匕首滑动了几尺,青石地面在接触之下,居然缓缓凹陷,只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塌陷出一个大洞。
洞内黑烟寥寥,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梅笙的几位师姐妹,见得如此情景,一脸恶寒和惊恐。这翠绿匕首扎在她们师尊身上,不知道多少时日了。原本只以为这匕首有些棘手,但是现在看来,简直恐怖绝伦。
单单碰触地面,就有如此反应,真是难以想象,这东西扎在体内,到底能有何等歹毒,对于花婆婆的身体,侵蚀得又是何等深入。
“叶飞,你准备好了嘛?”
花婆婆脸上露出一片潮红,看起来似乎年轻了几岁,原本萎靡虚弱的气息,似乎渐渐恢复平静,壮大了那么一丝。
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这是竭尽全力,压榨出自己最后的生命力,以死逼出帝极一气,成全叶飞进阶开元境后期。
“婆婆请出手,我准备好了!”
叶飞神色一凛,他之前表现得很是淡然,但是此等时刻,却是再难有那般无情模样。这位花婆婆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的确是一位可以尊敬的前辈。
他盘膝坐下,体内真元鼓胀,自丹田钻入五脏六腑,通达四肢百骸,最后游走全身。
花婆婆苍老如树干的手掌挥出,轻轻抚在叶飞头顶,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缓缓涌出,自叶飞天灵百会穴,灌注而入。
帝极一气,镇压一切。叶飞往日手段再如何了得,毕竟只有开元境修为,哪怕符武双修,也根本不可能驾驭这股力量。
一瞬间,他体内游走的真元,便受到无形之力束缚。原本千万条活水源流,此番却是化作死潭,尽是枯寂萧索,毫无生气。
于此,二人皆有准备。
在花婆婆看来,帝极一气,强横如斯。叶飞一个小辈,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能炼化驾驭。得靠她施以援手,循序渐进,将帝极一气散入叶飞周身,融入叶飞本身的真元之中。
到得那时,她再行推动,自然便可将这股力量借有叶飞,为其所用。
她是这般想得,也是这般做的。只是还需要些时间,时机未到,所以她并不着急。
而叶飞这里,对于诸般形势,各种困难,却是更加清楚。论起对帝气的了解,他比之花婆婆要清楚百倍千倍。
眼下周身真元凝滞,化作死水断流,在他意料之中。但却未曾指望花婆婆来助他炼化,如果那般的话,这股力量大可以由梅笙又或是妙木斋其他弟子承受,哪里需要他叶飞如此决然,要一个老人牺牲,来成全自己!
“玄冥观想,万法由心……”
一段咒言在叶飞心中缓缓吟诵,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地。念头放空,四肢百骸尽弃。所有心念,却是融入识海。
周身经脉死水断流,但是他的意识空间,却是一番从未有过的热闹景象。
精神元力凝聚,围绕着识海内意识投影,居然凝实显化,渐渐化作叶飞的模样。
虚影朦胧,一道道经脉凝形而生,一只只穴窍幻化为实。其内,隐隐有强横劲流卷荡冲刷。筋脉膨胀坚韧,强度前所未有。
就好似一条纤细的河道,疏浚筑坝之后,化作大江水道,可容纳洪流冲刷,可抵御江潮涌动。
江道一成,水流自然而然暴涨,有潺潺流水,化作江洪卷荡,有无上威势。
意识空间这一幕,不为人所知,不为人所察。
真实空间之内,花婆婆还在灌注帝极一气。两道龙阵再次运转到极致,已然有人做好了准备,开始服用丹药,突破各自的修行壁障!
随着花婆婆来此的几位弟子门人,在梅笙的劝说之下,加入了紫衣为首的龙阵之中。
一方面恢复修为,一方面尝试着能不能借由龙阵之威,一同突破!
所有人都知晓,如此蛮干,如此疯狂之举。不成功还好,或许只需受些伤势,还有一线生机。但若是成功之后,突破壁障,一旦脱离龙阵,恐怕就有不可预知的祸患。
古往今来,在修行上,不知有多少惊世之才,探索出了繁杂法门。
但是所有修行之法,都讲究循序渐进。哪怕就是修行最极端的魔道之人,也不会有人妄图以借来的力量为基,以此攀登修行更高峰!
空中楼阁,哪怕再如何巧妙,也注定着坍塌的命运结局。
于此,虚空堡垒内,几乎没有人不知晓。然而就是对此,却没有人犹豫。
龙社龙营,信任叶飞,所以没有犹豫。妙木斋一众弟子,却是因为她们敬爱的师尊宗主花婆婆。
实情若是说出去,恐怕会让所有人惊诧。如此赴死之举,竟然少有人有真正靠得住的理由。
所谓背水一战,只有三两道言语,甚至都未曾确切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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