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目的达到,日后只负责巡逻。
离开廨房,心底仍然在琢磨牛校尉的话,隐隐有所悟。
贪欲。
万恶之源!
不久前李平安去拿贼王易容术,差点死在土地庙,就是贪欲在作祟。
又如陈千户、牛校尉贪想要升官发财,一个栽赃陷害,一个投机钻营,他们都是聪明人,能想到这么做的后果,仍然控制不住贪欲。
“漫长的生命中,必然面临各种诱惑,如金银,如美色,如权力,必须时刻冷静警醒,时刻自我反思,遏制心中贪念……”
“否则无穷无尽的寿元,必然终止于贪欲陷阱!”
李平安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有多么聪明,至多是个拥有前世意识的普通人,所以会随时随地的思考、学习。
活的久了,学的多了,道理也就悟透了。
回到天牢。
余承正在赌桌上大杀四方,李平安附耳说了几句。
“既然牛校尉同意了,那平安就不用审讯。”
余承身搂了搂身前银子铜钱,没有为难李平安,反而关心道:“身子不好,平日里就晚些来早些走,百十号狱卒不差你一个。”
“多谢余哥。”
李平安坐在昏暗的角落,瞧着几个差拨围桌坐着,后面十几二十个狱卒吱呀怪叫。
灯火朦胧,人影摇晃,恍恍惚惚分不清是孙差拨还是余差拨。
二人都喜欢耍钱,不过还是有区别。
孙差拨多数时候输钱,赢也只三五两,偶尔手气好赢多了,很快又会输回去。余差拨则精通赌术,有听骰判点的绝活,把把猜中大小。
短短片刻,已经有四五个狱卒,输光了银钱离开赌桌。
“这般赢下去,怕不是有人会心怀怨恨……”
李平安微微摇头,不再关注赌桌,继续思索如何克服贪欲。
“道教清心寡欲,佛教四大皆空,儒家修身养心,都在讲如何化解、降服欲望。可以寻来先贤典籍诵读,或许有所得。正好修行龙象般若功,也需要诵读佛经。”
下了值。
李平安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东城。
城东多商贾富户,其中崇宁坊汇聚了大批书商,售卖经史子集笔墨纸砚。
进入崇宁坊,率先闻到了浓郁墨香,且与旁的坊市喧哗热闹不同,街上来往的多是长衫学子书生,说话交谈平心静气。
路过的百姓都受影响,蹑手蹑脚,唯恐惊动了未来的官老爷。
街上没有摊位,书籍在大雍属于贵重物品,丢了淋了都是损失,只能去店里买。
李平安逛了两遭,选择了装饰朴素的文华楼,其他诸如状元楼、高升楼、金榜阁等等,雕梁画栋古朴风雅,书册价格少说要高三五成。
走进书铺,发现店中布置颇为新奇。
当中摆放的不是书架,而是一张张四方桌,差点以为进了酒楼。
方桌坐满了书生,正捧着书默诵,遇到疑问困惑的句子、段落,则与相邻的人询问请教。
低声细语,唯恐打扰其他人。
书架则摆放在四面,紧贴着墙壁,让出最大的空间供人读书。
李平安仔细观察,发现文华楼里的书生,同样穿长衫,却洗的发白甚至有补丁,显然家境不是很好。
“这书铺与图书馆颇为相似。”
循着墙边转了一圈,书架上多为儒墨法三家著作,以及少数佛道杂学。
这方世界暂时没有罢黜百家的董仲舒,科考以儒墨法三科为主,也有算学、农学、黄老、医学等科目,整体来说选出的官吏更加全能,却也少了几分儒家的仁德。
李平安仅限于认字,对佛道儒三教经典,一概不知。
来到角落处的柜台,掌柜的是个白发老者,正与青年书生说话。
“明允,当下无钱且先记着,日后手头宽裕了再来付钱。”
“多谢卢掌柜。”
书生躬身拜谢,取走柜台上打包好的几册书,见到身穿胥吏皂衣的李平安,眼中没有任何鄙夷,反而友好的微笑颔首。
卢掌柜问道:“这位差爷,可是要买书?”
李平安说道:“我想买几册佛道儒入门典籍,劳烦掌柜的推荐一二。”
卢掌柜诧异道:“三教同修?”
佛道儒三家经义有相通之处,更多的却是相斥矛盾,如道门主今生,佛家求来世,儒家则是治世之学,非大学问大毅力者不可同修,亦极少有人能走通。
李平安摇头道:“可不敢说同修,只是从未读过书,不知适合学哪家,就先试着都读一读。”
“原来如此。”
卢掌柜吩咐伙计,从书架上取了九本书,薄厚不一。
“这些书是三教入门典籍,通俗易懂,又蕴意深刻,读透了再向深学会轻松许多。”
“多谢。”
李平安付了银子,拎着书回家。
平日里吃饭打拳睡觉,今天又多了件事,坐在院中诵读三教经义。
“先从这卷《心经》开始……”
《心经》在九本书中字数最少,薄薄的二十余页,正文只占第一页,余下的是逐字逐句的注释,以及历史上著名僧人对《心经》的感悟。
很快。
院中传出朗朗读书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
翌日。
天牢当值。
李平安照例巡逻一遭,正准备去伙房帮忙送饭。
迎面遇上个镇抚司校尉,领着十来个力士,凶神恶煞的去了丙字狱方向。
片刻后。
见到余承带着枷锁,左右四个力士夹着,一路喊冤出了天牢。
石三儿几人面色苍白,腿脚哆嗦,显然吓得不轻。
李平安疑惑道:“余哥怎么招惹了镇抚司?”
镇抚司负责监察百官,探查敌情,属于直属皇帝的特务机构,相当于大雍的锦衣卫,权势滔天。
“不是镇抚司。”
石三儿说道:“余哥说话没个把门,传到了甲三十二狱那位耳中。”
张嵩!
李平安回想昨天审讯,余承说过的话,只一句玩笑而已,竟然引来了镇抚司抓人。
镇抚司有刑讯之权,各种酷刑手段比天牢更甚,经历过的不死也残。
侥幸能囫囵个儿回来,一心投靠张嵩的刘司狱,也会将余承赶出天牢。
大人物的一个眼神,轻易就碾碎了寻常人一生。
“昨天听到那句话的人,石三儿他们没理由告密……”
李平安仔细回忆当时情景,随后去翻看牢中犯人名录,得知丙十六关押的是个药材商人。
姓贾名富贵,涉嫌走私铁器去西楚,过几天就会菜市口斩首,全家流放边陲苦寒之地。
“贾富贵听到了余承的话,也没办法直接去甲三十二狱告状,需要有狱卒帮忙传话……”
念及至此,李平安叹息一声。
“以后务必谨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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