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
主干道上摆满了各色鲜花。
寒冬腊月,争奇斗艳,花香飘满京城。
当即有不少读书人,以花为题做了不少诗词,试图传入元武帝耳中,妄图走上终南捷径。
天牢附近的宣武街。
大清早就汇聚了无数百姓,人山人海,沸反盈天。
值守军卒披坚执锐,以花盆为线值守,严禁任何人僭越,以免冒犯圣颜。
李平安嗅到花香,心生诧异,凑近了方才看清。
花朵竟然是各色丝绸锦缎裁成,做工精巧,再撒上香水花露,便与真的鲜花无异。
“这般奢侈,比之酒池肉林更甚……”
李平安微微摇头,心想史书会如何记载此事,或许会成为新的成语、典故,供后世史学家和皇帝批判。
孙差拨呼喊道:“平安跟过来,街上人挤人,我在酒楼定了位置。”
皇帝在普通老百姓眼中,如同庙里供奉的神仙,今天陛下游街仿佛神仙下凡,只要能看上一眼,就是能吹嘘一辈子的经历。
李平安挤开人群,跟着孙差拨进入喜来楼。
一楼所有位置,已经全部高价预订,没有凭证的百姓进不来。
二楼入口处有军卒值守,今天禁止开放,免得有贼人居高临下,行刺杀之事。
当皇帝从来是个高危职业,平均寿命低于四十,非正常死亡率接近一半,而且死法多种多样,也就是说想弑君的人会变着花样刺杀。ъiqugetv
今日这般巡游京城,很难做到十成十安全,所以极少有皇帝愿意露于闹市。
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孙差拨定的位置临窗,显然花了大价钱,坐下后没有点任何酒菜,其他桌也是如此。
陛下在外面辛苦巡街,亲近百姓,你却在酒楼喝酒吃肉快活,让镇抚司密探报上去,至少定个大不敬之罪,举族流放三千里。
李平安来大雍朝生活,发现处处都是限制,方方面面都得小心谨慎。
穿衣、吃饭、说话、写字,甚至街上走路……要么有律法规定,要么为尊者讳,不小心触碰了就是犯罪。
这般将人划分阶层,更便于管理!
之后就是闲聊等待,预计着陛下游街速度,时间到了乖乖跪在窗户边上。
晌午过了三刻。
忽然听到震耳欲聋的欢呼,如潮水般涌来,陛下的车驾来了。
李平安站在窗边眺望,远远看到一座明黄楼台,在六匹骏马的拖拽下,沿着街道缓缓驶来。
纵使心中不愿,也得乖乖跪地叩首。
銮驾之上。
元武帝端坐龙椅,面带喜色,对着左右百姓挥手示意。
一抬手,便是山呼海啸的万岁声。
旁边侍候的老太监,躬着身子说道:“陛下文成武德,顺天意,得民心,可比古之圣皇!”
元武帝笑道:“你这老货,哪里学的俏皮话儿?”
“老奴是见了这般盛景,发自内心的高兴……”
老太监马屁还未拍完,忽然听到一阵惊呼,抬头看去,只见跪着的百姓中窜出个红袍官儿,竟然三下两下打翻禁军,直愣愣的挡在銮驾前。
“臣,周纪,有本上奏!”
周纪跪在銮驾三四丈外,手中奏折举过头顶,几个禁军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冲撞圣颜,无论周纪结果如何,值守禁军都免不了罪责。
正磕头山呼万岁的百姓,声音戛然而止,骇然的看着绿袍官儿。纵使没听说过犯颜直谏,也明白打扰了皇帝的兴致,必然没好果子吃!
当着百姓的面儿,元鼎帝不好发怒,语气温和的说道。
“周爱卿,今天是朕寿辰,奏折先送去内阁,明日再批复。”
“陛下,臣告的就是内阁首辅,张嵩!”
周纪说道:“臣查明张嵩三十二大罪状,证据确凿,已经连续上了十几道奏本,无一得陛下批复。万般无奈,只得今日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请陛下圣裁!”
元鼎帝双目微眯,幽幽说道:“周爱卿是在威胁朕?”
周纪的奏折,元鼎帝早已看到,只是下令留中不发,所以连张嵩都不知道有人告他黑状。
百姓听到张嵩名字,忍不住发出惊呼声,这可是当今内阁首辅。
号称,张相!
大雍太祖未免丞相专权,废除丞相之职改为内阁,只有建议权而无批红权。所以首辅权势远远比不过丞相,仅有极少数首辅如张嵩,任首辅十九年,方才堪比丞相。
“臣自知冒犯君父,犯了大不敬之罪,自请革职入狱,全凭陛下发落。”
周纪摘下官帽放在地上,说道:“只求陛下能言称张嵩,还朝堂清净,还冤死者公正,还我大雍朗朗乾坤!”
“哼!”
元武帝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围观百姓,忽然有些后悔游街,否则直接让人将周纪打入天牢即可,沉吟片刻心有定计,说道。
“周爱卿说说,张嵩犯了什么罪?”
“臣遵旨!”
周纪面容坚毅,面对当今陛下厌恶,丝毫没有任何紧张,在来之前他已经安排好家中后事。
无论能不能告倒张嵩,家中都会受此牵连,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其罪一,卖爵鬻官!元武十九年,张嵩收取林阳通判刘信达银十万两,改考评为甲上,调入户部任员外郎。元武二十三年,收赤明府尹……”
“其罪二,结党营私……此上官吏,皆入张嵩门下,自称张党。”
“其罪三,贪墨国库……合计二百三十万两!”
“其罪四,吞并田亩……合计十三万七千亩!”
“……”
“其罪二十九,草菅人命!张嵩庶子张杰,因经营之争,伙同京兆尹陷害刘石头一家入狱,指使狱卒严刑拷打,一家七口尽数死于天牢!”
“其罪三十,私藏甲胄……”
周纪声音嘹亮高昂,传遍四方。
街上百姓寂静无声,听着一条条证据确凿的罪状,尤其是害死了数十上百条性命,纷纷露出恼怒愤恨。
元武帝目光幽幽,对于三十二罪状,他已经看了不止一次。
张嵩确实罪大恶极,然而对元武帝忠心耿耿,能管理朝政又能捞钱,所谓的贪污杀人不过是纤芥之疾。
喜来楼。
李平安伏地叩首,听到其罪二十九,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孙差拨。
孙差拨面色苍白,汗如雨下,颤颤巍巍跪不稳。
刘石头蒙冤入狱后,孙差拨为了巴结张家奴仆,亲自酷刑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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