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文华殿内,文武大员以接近全票通过两大提案。
一,朱祁镇从先帝,降格为稽王,从帝王降格为王爵,生前身后一应待遇,皆按此规格处理。
二,太子朱见深由太子降为稽王世子,享有世袭王爵待遇,每年能领五万石粮食供奉,待其成年后,通过了军校大考毕业,便能正式继承爵位,成为下一任稽王。
太子之位,由朱见济代替,此变更即刻生效,不得延误。
对于这个结果,自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意见,时至今日,朝廷内部还有些人对朱祁镇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好在绝大多数人,还是冷静且理智的理性人,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定,这一小部分人的意见,自然被压制住了。
例如陈循,他主动站出来询问是否要更换太子,怎可能没有自己的一点私心在里面?
陈循是朝堂上,最有名的几个朱祁镇忠臣之一,他的忠诚毋庸置疑。
这次主动询问是否更换太子,其实就是他保护太子的尝试。
陈循希望自己能以这样的方式,尽可能保住太子朱见深的性命,从结果来看,效果不是很理想。
愿意站在他这边的大臣,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新皇帝表现的越发出色,正在锐减。
让他的询问,让他的尝试,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最后竟然是推动了全票通过太子更换一事。
令陈循还没来得及发挥,就彻底无言以对,只能是保持沉默。
现在沉默,还能活命。
还能留着一条命,保护太子。
继续再说下去,抗争下去,或许能捞到一个忠诚的名头,但一旦他被砍了头,太子没有人照顾,又该如何是好?
陈循做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
与此同时,在皇宫深处,同样有人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太后,命妇进宫觐见的时候到了,咱们现在宣见他们吗?”小丫鬟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此时的孙太后,正一副暴怒的模样,疯狂的打砸着慈宁宫内的瓷器。
一回想起祭祖大典,她就忍不住咆哮不已,口中直呼:“庶孽!庶孽!”
“这庶孽!究竟是想做什么!”
但一听到命妇进宫觐见这六个大字,孙太后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整张脸从暴怒到平静,转变不过在刹那间。
命妇,主要指的是朝廷文武大员的家眷,命妇进宫觐见,顾名思义,是每间隔一段时间,朝廷文武大员的家眷入宫觐见皇后和太后。
往往后宫干政,起点便在于此,没有这名正言顺的,与朝廷大员家眷见面的机会,哪怕是太皇太后,也没有能力干涉朝廷大小事情。
这次命妇进宫觐见,便是今年最后一次命妇进宫觐见,按照常理来说,太后肯定要热情的接见她们,笼络势力。
以往太后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利用命妇进宫觐见的机会里外勾连,壮大自身的势力。
等到势力壮大到了一定程度,后宫干政便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不需要任何人去刻意为之。
想到这儿,孙太后面色纠结,但还是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给每一个来的人都送点礼物,然后送她们回去吧,就说今天哀家身体不适,不方便接见客人。”
新皇帝自从登基以来,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浓郁的杀气。
如今的京城,午门之外,菜市场口,天天都在砍头,基本没有一天是不在杀人的,足以见得皇帝的杀心有多重。
面对这样的皇帝,太后实在是不敢放肆,任何不规矩的举动,都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哀家死了不要紧,但若是哀家走了,哀家的那可怜的孙儿又该怎么办?”
“钱氏性格软弱,难成大器,根本就无法独当一面。哀家一旦去了,她怕是要带着哀家的孙儿一起去死。”
牙齿咬得嘣嘣作响,孙太后颓废的坐在软垫上,一双眼睛忽明忽暗,目光扫过面前的宫殿。
早在皇帝登基时,慈宁宫内,就出现了不正常的人员流动。
最开始,孙太后并没有发现,等到她发现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时至今日,除了少数几个贴身丫鬟之外,慈宁宫的宦官和丫鬟,基本都被换了一遍,被换成了那成敬的人。
现如今,自己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哪儿也去不得了。
“但若是皇帝完全不给活路,哀家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忽然,孙太后的眼睛里,涌现出一抹隐晦的杀意。
身为太皇太后,她又怎么可能没有属于自己的一些底牌?
真到了无可奈何之时,别的不提,和皇帝拼个鱼死网破,大家一起共赴黄泉,孙太后觉得自己还是做得到的!
这时,一个小太监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到太后,态度恭敬的深鞠躬。
“参见太后,太后,尚宝司奉王殿传来讯息,为贺新岁,已设下大宴,据来人所说,陛下已经到现场了。”
孙太后睁大眼睛,点点头,一挥袖袍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尚宝司,是宫廷之内,主要负责宴会的部门。奉王殿,是尚宝司专门为极高规格的宴会准备的场所。
这一年一度的贺岁大宴,奉天殿内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大江南北的各路王爷与外国使者们,都会到场。
朱钰慢吞吞的赶到现场,一下马车,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投来恭敬的目光,纷纷行礼。
一眼望过去,满眼都是忠臣、贤臣、顺臣。看不见半点血腥,看不到半点火药味,好一幅盛世的景象。
仿佛前段时间奉天殿喋血,不过是一场幻梦。
这一刻,朱钰深深体会到了,军权之于皇帝,究竟有多么重要。
这一刻,朱钰更加体会到皇帝在于这个时代,是怎样的存在。
他是行走在人间的神!
是万民之君父,一念之间,百万人,千万人,为之所动!
“说实话,感觉还不错。”
朱钰嘴角微微翘起,随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辛苦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好好吃上一顿,犒劳犒劳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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