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钰仔细琢磨了一下,算是明白了于谦的意思。
对于他们这对君臣而言,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案。
既能够保证京城不至于生出内乱,又能够保证农庄法不会出岔子,两者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能够同时拿捏住,自然是最好不过。
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此举或多或少有些委屈了于谦。
毕竟九门驻军,几乎都是于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出来的,更是于谦在战场上辛辛苦苦磨练出来的大军。
从里到外,都是于谦的功劳。
如今战争一结束,就要于谦把军权给交出来,这卸磨杀驴的有点太快了,难免会让人有些心寒!
好在,无论是朱钰还是于谦,内心其实都明白,这并非是卸磨杀驴,而是无可奈何之举。
朱钰点点头,允了于谦的请求,只是有些担心的道:“山外九州多烟尘,于少保之痰疾,日久深重,怕是会多受其影响,去山外九州之前,先去一趟太医院吧。”
“太医院里头,有很多老学究,只懂得研究学术,不懂得治病救人,但真正有本事的,还是有不少,朕打听过了,其中有那么几位,很擅长治疗痰疾。”
“出发之前,于少保先去治一治,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疾病这种东西忍不住,越忍麻烦越大,早晚会从小问题变成大问题的。”
听闻皇帝如此贴心的关怀,于谦浑身一震,眼眶都有点红润了。
他记得,自己在皇帝面前,向来都有在忍耐痰疾,尽量不咳嗽,唯独有那么几次实在忍不住,才稍微咳嗽了一下。
没想到陛下竟然就这样记下来了,随后还去特地为自己打听医生,能得到君主如此相待,自己这个大臣此生无憾了啊!
深吸了一口气,于谦抱拳躬身,“谢陛下厚爱。”而后归班入列。
底下文武百官神色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皇帝如此关心一个大臣,这是何等的信赖,这是何等的亲近?
他们可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皇帝被胁迫而装模作样,是真正发自皇帝内心的关怀!
不知多少人因此内心动容,甚至有点想哭,朱祁镇喜怒无常,可从来没有如此关心过底下的大臣,没有把他们抓起来刮了都算好了。
与之对比,如今的这位年轻皇帝,不仅聪明灵慧,成长速度极快,听得进去旁人的意见,愿意学习。
更是极有天赋,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其他领域,都在很短的时间里,取得了卓越的成就。
皇帝的一举一动,旁人都在盯着,尤其是朝堂上的这些文武百官,他们都很关心皇帝平时在做些啥。
朱钰改进火药配比,改良枪械,他们都看在眼里。
之后这些东西在战场上大放异彩,他们同样心里清楚。
一时间,许多文武大臣内心,莫名浮现了一句话。
“此乃千古不遇之明君之相!”
原先他们吹捧陛下为千古不遇之明君多少带点拍马屁的成分。
现在,他们真有些发自内心的觉得朱钰是千古不遇之明君了。
高坐在龙椅之上,下方文武大臣的神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朱钰见到他们脸色的变化,还有于谦的反应,一时有些恍惚。
眼前的这些文武大臣,在自己面前和百姓何其相似?
他们要的其实也不多。
是大明皇室辜负了他们,而不是他们辜负了大明皇室!
当然了,这些文武大臣里面,有不少已经烂透了。
该杀的还是要杀,该换的还是要换,不能因为他们在皇帝面前乖乖巧巧,恭恭敬敬,就忽略了他们的罪恶。
说到罪恶,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在这时主动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前段时日,有奸人误国,非常时间行非常法,北镇抚司衙门抓了不少人,此时依旧在牢里头扣着,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理?”
这些人的成分可真就复杂了。
不只包括囤粮居其饿死百姓的粮商,同时还有凤阳诗社,以及前段时间在奉天殿打杀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之人。
都不是啥好东西,区别无非是不是人的畜生、看起来像是个人的畜生、不把自己当人的畜生。
都是畜生,都该拉出去砍头!
不过在砍头之前,多少要询问一下底下大臣的意见,不然总觉得显自己像个暴君。
朱钰问道:“对这些人的处理,诸位爱卿有何意见?”
文武百官一片沉默。
大家都不是傻子,看得出来,这些人都很敏感,不管他们说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好处,反而很可能惹上麻烦。
没有好处还可能惹火烧身,像这样的破事,又有谁会去做呢?
朱钰挑了挑眉毛,干脆点名,点的第一个就是徐有贞。
“徐大人前段时间可是话多的很,怎么这会儿就不说话了?朕很想听听你对如何处置这些人有何想法,不妨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徐有贞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刚才王直被皇帝阴阳怪气,然后毫不犹豫的就跪了,他还觉得王直多少有点没骨气。
现在轮到自己,徐有贞才发现皇帝带来的压力比自己预想的大太多了,毕竟眼下这位年轻皇帝,是真的能杀人,并且真的敢杀人!
这可是一位亲自登上城门楼,调整大炮位置,炮轰敌军的皇帝,和朱祁镇那种废物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他的阴阳怪气,可不止是阴阳怪气,一个应对不好,真有可能会演变成杀身之祸!
徐有贞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勉强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那些囤货居奇的商人,不过是为了追求利润罢了,最好是高拿轻放,否则轻易重罚,怕是日后商贾人人自危,于我大明不利!”
至于凤阳诗社,徐有贞提都没有提他们,作为投降派的领头人之一,他自己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哪里还有能力去管这些下面的小喽啰?
朱钰冷哼一声,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不是搞笑的笑,是怒极反笑的笑!
这姓徐的,还真是除了治水之外,啥都不懂,连这种话都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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