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上午,煤矿和洗煤厂全部放假了,张建军他们天还没亮就往回赶,到了兴安后,二东他们四个又往林业局开,都惦记着回家过年。
周东北、杨历年、张建军和马晓华四个人,先去了图四的墓地。
坟头上盖着厚厚一层积雪,墓碑前有三堆烧过纸钱的痕迹,一些供品已经冻得噹噹硬。
看样子是图四他哥和父母来过了,也许还有哪位红颜知己,不然不会有三堆痕迹……
四个人赶快摆好供品烧纸,还要在中午前赶到穆桂英的墓地。
穆桂英和陈庆之的墓地没有人来,山路上一个脚印都没有,积雪踩下去都快到膝盖了,山坳里一片耀眼的雪白,安静的让人心悸。
山坡上,那座坟孤零零的。
火光熊熊,四个人蹲在那里烧纸,马晓华轻声叨咕着:“老穆,庆之,哥几个给你们送钱来了,过年了,多买点好吃的……”
一阵风刮过,浮雪迷人眼睛。
下山后,四个人又去图四父母家坐了一会儿。
出来以后,没人提去穆桂英家,四个人站在车前,围在一起抽烟。
马晓华说:“我儿子天天吵着要穆叔,咋整?”
三个人都闷着头不说话,咋整?没法整。
杨历年说:“实话实说吧,不然啥时候是个头儿?”
周东北说:“不行,孩子太小,最好瞒两年,等他再大一点儿!”
“那你说咋整?”
“我还真有个办法……”
马晓华眼睛就是一亮,“快说!”
“赵埋汰那货会口技,问问他能不能学老穆的声音,如果行的话,隔一段时间就让他打个电话,你们觉得行不行?”
马晓华连忙拿出大哥大要给赵埋汰打过去,想起自己不知道他号码,就问张建军。
张建军说:“看把你急的,他拿的是鹤城的大哥大,现在等于砖头子一样,等过了年的吧!”
“哦!”
大伙散了以后,马晓华徘徊了好半天……他不想去穆桂英家,更不想和他家里人说话,可最后还是拿着年货去了。
他没进屋,把东西放下,又给他父母拜了个年就走了。
人走了以后,穆桂英母亲流着眼泪打开大塑料袋,里面是两只白条鸡,两瓶五粮液,还有一个红包,装了一千块钱……
周东北和他们分开以后,就开车去接爷爷和老叔一家。
今天父母同时还邀请了姑姑一家和三婶娘俩,周东北不喜欢这个姑姑,可也没有说什么,爷爷还在,他肯定希望看到儿女和睦,老人家开心就行。
于此同时,徐辉也在串门,昨天他和苏晓慧去了武邙家,下午两个人带着简单的礼物,又来到了岳红山家。
门是岳红山爱人开的,两口子连忙拜年,岳红山迎了过来,还客气地帮两个人拿拖鞋。
因为方振的关系,夫妻俩才能有机会登门,但留给两个人的时间并不多,徐辉简单介绍了一下省里学习的情况,茶水还烫着,两个人就起身告辞。
出门以后,苏晓慧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
徐辉呵呵一笑,“大功告成,回家过年!”
见他们出来,有人下了车,又打开后备箱往出拿东西,徐辉牵着媳妇的手,赶快走了。
这个年十分喜庆,盛夏父母和盛春也都在周家过的,小周盛收了一堆红包。
红升乡的模拟基站已经建好了,周东北给父亲和冯嘎子一人买了台摩托罗拉3200,作为新年礼物。
男人没有不喜欢这东西的,冯嘎子爱不释手,周旺一边埋怨儿子,又连忙给冯嘎子打过去试试。
两个人像孩子一样,周旺边说边跑到了门外,当冯嘎子听说这玩意儿接电话还得花钱,连忙挂了,惹得大伙哈哈大笑。
杨历年俩口子初二一大早就跑过来了,哭丧着脸说儿子都饿瘦了,这小家伙也是个犟种,不管是米汤还是奶粉,吃一半吐一半,这两天把他两口子折腾够呛,年都没过好。
上午,郝忠海和梁建国、刘岩两口子都过来了,周月华父母都过世的早,赵秋兰的母亲1990年去世,这几年两家人已经把周家当成了娘家。
周东北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新年礼物,三个姐夫一人一台大哥大。
刘岩是90年调到的林产工业局任常务副局长,去年秋天扶正;梁建国年前卸任了局长一职,担任了市建委书计。
这两个人拿大哥大没太多顾及,这玩意儿拿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价格也便宜了一些,也不是用的公款,工作需要,没人会多嘴说什么。
郝忠海顾虑会多一些,虽说是自己小舅子给买的,可毕竟局里好几个局长都没拿呢,自己要是拎着这个东西,是不是太招摇了?
周东北问他:“你说这玩意儿方不方便吧?”
“方便?”
“能不能帮你破案抓坏人?”
“能!”
“那还想啥呢?拿着吧!”周东北嘿嘿一笑,又拿出了一个大纸盒子,“放心吧,方老大的在这儿呢!初五喝酒我就拿去贿赂他!”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郝忠海见自己媳妇也点头了,这才接了过来。
下午开席,杨历年端着酒杯苦着脸说:“完了,我算是被绑在疯子腰带上了,他两口子走哪儿都得跟着……”
大伙哈哈大笑,共同举杯,一干而尽。
——
年后不久,徐辉调令下来了,任兴安区代区长。
从林业局的副局长到区长,级别升了半级,官升了一级,这一步看似不大,却迈过了一个坎儿!
也由此证明,他身上李长江的印记已经完全消除了,同时又得到了武邙和岳红山的双重认可。
三十四岁,前途无量!
忙过三天以后,周东北在二道街大虎老婆的炖菜馆里,单独请徐辉喝酒。
今天只有四个小毛菜,中间是个不锈钢盆,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带着籽的林蛙炖土豆,这是大虎临回鹤城前,千叮咛万嘱咐吕晓莹,特意为他俩预备的!
五姐杨秀丽今天也在,休班的时候,她偶尔就会过来帮帮忙,和吕晓莹聊聊天儿。
眼瞅着已经夜里九点多了,她也想回家了,于是拿了一瓶白酒,要过去给周东北和徐辉敬杯酒。
走到单间门前,她伸手刚要敲门,就隐约听到了一个名字,不由呆呆怔在了那里。
咚咚咚!
“进!”周东北说。
杨秀丽脸色有些发白,拿着酒进了房间。
“五姐,”周东北笑道:“你再不过来的话,我可就去喊你了!”
虽说接触的不是很多,不过徐辉也熟悉她,连忙起身笑道:“五姐,快坐!”
“我、我给你俩倒杯酒!”杨秀丽说。
三个人都不矫情,七钱杯满上以后,共同碰杯,一饮而尽。
周东北见她酒敬完了,不落座,也没走,而且明显有话要说,不由奇怪起来。
“五姐,坐下一起吃点儿吧!”徐辉说。
杨秀丽犹犹豫豫,“我、我刚才在、在外面,听你俩说到一个名字……”
周东北和徐辉对视了一眼,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袁海川,你们说的是他吗?是吗?”
两个人都愣了,周东北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扯了一下椅子,“五姐,你坐,坐下来慢慢说。”
徐辉哪儿知道她曾经的故事,笑笑道:“是,刚才我和疯子提到我这次省里一个同学,他就叫袁海川,五姐你认识?”
杨秀丽坐了下来,目光有些发散,喃喃道:“他是不是三十七八岁,个子高高的,牙齿特别的白……对了,他右侧耳垂上有颗小米粒大小的黑痣,是吗?”
“对,五姐说的都对,你们是朋友?”说着话,徐辉瞥了一眼周东北。
周东北已经明白了,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杨秀丽眼睛雾蒙蒙的,看向了徐辉,“他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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