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疤虽然混社会,操蛋事儿也没少干,可却有个好老婆,据说还是他的小学同学,两个人处了好多年。
胡二说到他老婆时,嘴里啧啧有声,说那绝对是个美人。
别看老疤五短身材,可五官并不丑,看着也不是那种穷凶极恶模样,并没有一般人印象中社会流氓的固有印象。
他二十一岁就结婚了,岳父岳母这些年一直出早市炸油条,结婚前他媳妇就跟着干,结婚后因为没有工作,也一直跟着出摊儿。
就这样,老疤外面混社会,媳妇每天卖油条,小日子倒也过的去。
两个人是婚后第二年要的孩子,男孩儿,今年已经十岁了,长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
今年开春后,小学租用市体育场开运动会,一共两天时间。
第二天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小家伙趴在体育场围墙铁栏杆处买冰棍,往回走的时候,竟然掉进了围墙旁的一口井里了。
卖冰棍的老太太耳聋眼花,再加上当时是百米接力赛,孩子们喊的声嘶力竭,谁都没注意他掉了进去。
老疤儿子没报什么项目,老师管理也松散,下午三点半结束,同学们拿着小板凳各回各家了。
孩子没回家,老疤媳妇急的可哪儿找,老疤也调动了市里所有的小兄弟,包括社会上一些朋友,全城都在找孩子。
两口子疯了一样找了整整一夜,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问孩子同学,都说散场的时候就没看到,问班主任更是一问三不知,据说当时老疤就踹了那个班主任一脚。
两口子也报了案,可还是找不到,这年头每年都有丢孩子的,可他儿子已经三年级了,偷这么大孩子的比例要小一些,两口子还抱着一丝希望。
一周以后,体育场两个工人报案,他们在那口废井里发现了孩子的尸体,经过尸检,证明孩子当时应该摔晕过去了。
那口枯干的渗水井足有四米多深,体育场本来位置就偏僻,井又靠近围墙的西南侧,后面就是荒地和小石头河,这里平时根本就没人走。
警方推测,孩子醒过来以后,天应该已经黑了,就连收拾体育场卫生的人都走了。
一个十岁的孩子,就在这口枯井里被困了整整七天七夜,活生生的饿死了!
可想而知,这俩口子当时是什么心情。
找到孩子的当天晚上,学校校长、班主任和一位教委副主任来了家里,又是礼物又是慰问金,可话里话外却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当时老疤就抡着板凳把人都赶了出去,包括他们带来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
两天后的深夜,滴水未进的老疤媳妇,从他家那栋四层高的老式筒子楼一跃而下,当场就摔死了。
老疤正在厨房烧水,跑出来已经来不及了,抱着媳妇的尸体当场就晕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他揣着家里的菜刀就去了学校,翻墙进去先砍死了校长,又要去砍儿子的班主任。
学校操场正在翻新,破破烂烂,他贴着操场围墙走到一半,有人去校长室发现了尸体,于是大喊起来,他迈步快跑。
小学教室是三趟平房,这个时间都在上课,望着里面一张张童真的脸庞,还有儿子的空位,他哭了,就蹲在门外。
张着嘴,泪流满面,撕心裂肺却没有一丝声音。
他犹豫了,不想在这些孩子面前动手,就想等下课,可办公楼那边已经乱了套,无奈只好翻墙走了。
他要去教委,去杀了那个只会讲官话套话的家伙。
因为一身是血,不敢打车,胡同里找到了一辆没有锁的自行车,抄小路往教委骑。
途中他见有人家院子里晾着衣服,就跳进去换了一套,半个小时后,大摇大摆进了教委。
警察赶到学校,在校长室里忙着各种取证,尸体往出抬的时候,一个刑警才联想到了这件事,慌忙往教室方向跑,见这边没事,又跑回去赶快给教委打电话。
可那个时候,老疤已经被好多人按在了教委三楼的走廊里,而那位副主任被他砍了二十几刀,早已一命呜呼。
老疤的故事讲完了,两个人相对无言,心都有些堵,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睡吧!”周东北说。
“嗯。”
胡二已经响起了鼾声,他却不敢睡。
老疤是个悲情人物,但这不能证明他就不会杀自己,至于说孟老二怎么买通的他,就不知道了。
按理说老婆死了,儿子没了,还能有什么能买通他呢?
让周东北紧张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他张嘴就喊出了自己的绰号,再就是他二话不说就和自己动手。
不得不防!
黑子死了,向鹏被带走,好不容易睡了几天安稳觉,又没法睡了,周东北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后半夜,老疤扬起了手,值后夜班的顺子迷迷糊糊看了一眼,说去吧。
老疤爬起来去厕所方便,走路姿势古怪,一开始眯着眼睛的周东北都没反应过来,盯着厕所方向好半天,他还没出来,随后又传来“哐哐”的捶墙声和咒骂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他憋不住想笑,这是肿了,尿尿都费劲,急坏了。
果然,老疤拉着胯回来了,大眼珠子一直瞪着他,不过他并没有冲过来,估计也是走路太费劲,疼的没心情打架。
周东北感觉他今晚应该不会动手,不过也一直没敢睡实。
接下来的几天,老疤和号子里的人连说带笑,却始终对他冷着一张脸。
随着他走路姿势越来越正常,周东北的黑眼圈也越来越严重。
这天放风,他和胡二蹲在西北角抽烟,那边老疤和老酒他们说着什么,赖旭和老林、顺子他们都围在他身边。
这些人以前在社会上就认识他,再加上都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子丧妻亡,难免都有些同情。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老疤天生就有一股社会大哥特有的亲和力,嬉笑怒骂,拍拍打打,让这些小子都十分受用。
再加上他曾经在社会上的名气,又肯定是死刑的人了,没人愿意得罪他。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这些人本乡本土,只有周东北是个外来户。
今天的阳光很足,天上一朵云都没有,远处有青蛙不停呱噪着,周东北是5月20日晚上进来的,转眼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他叼着烟,眯着眼睛低声问:“老胡,想好出去以后干什么吗?”
胡二叹了口气,“没想那么远,还不知道能判几年呢?”
“孩子多大了?”
“七岁了。”
“男孩儿女孩儿?”
“丫头,像她妈,文文静静的……”胡二脸上都是温情。
周东北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老疤,压低了声音:“帮我,我帮你少判两年,等出来后去兴安,兄弟我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他实在是没办法了,熬夜熬得,站着尿尿都能睡着。
胡二用力啯了一口烟,“疯子,和我说说,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曾经问过一次,但周东北没说,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觉得可以说了,却又不能全说。
孟老二能在鹤城嚣张这么多年,可不只是手里有矿那么简单,社会与官场他都玩的很转,这也是自己这些年迟迟没对他出手的原因之一。
自己如果实话实说,胡二肯定会有所顾忌,真出手帮了自己,孟老二倒了还好说,如果没倒呢?
别说什么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估计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于是他说:“我有个仇家,在和我竞争兴安一个工程,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螚死我!”
“谁?”
这时老疤喊了起来:“胡老二!过来,咱俩下盘儿五子棋!”
“哎,来了!”
直到晚上睡觉,周东北没回答他的问题,胡二也没表态,两个人等于僵在了这里,周东北只能咬着牙继续坚持。
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因为一般来说,号子里下黑手这种事情都会在后半夜做,于是九点就寝后,他躺下就睡了,虽说睡的不是很实,却也缓解了一些。
后半夜一点,他艰难地醒了过来,又是难熬的一宿,老疤还是没动手。
第二天放风,他决定再和胡二聊聊,不求别的,自己真熬不住的时候,能在危险来临时踹醒自己就行。
可老疤根本就不给他机会,进到风场后,就拉着胡二抽烟说话,而其他人也没往周东北身前靠,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开始孤立他了。
怎么办?
再这么下去的话,自己肯定得死在老疤手里。
这个仓一共四个管教,只有那个马管教看着人还不错,能不能找机会暗示他一下,看看姐夫他们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又或者自己直接闹号,就说老疤要杀自己,实在不行就直接和他动手,只要动静够大,肯定会把自己关小号,那样也能好好睡一觉……
晚上睡觉前再探探胡二口风?
至于说他问是谁要害自己,本不想撒谎骗他,可这个时候了,还讲究个屁,保命要紧,干脆就说是兴安的大黑熊,他总不会有什么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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