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魏俊民家里。
魏军和魏兵哥俩坐在沙发上不吭声,魏俊民抱着肩膀呼呼喘着粗气,他老婆远远的不敢靠前。
“老二长了个猪脑子,老大你就让他去?”
魏军连忙说:“爸,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
魏兵嘀咕道:“嗯,我哥是不知道……”
“你闭嘴!”魏俊民又吼了起来,“告没告诉过你,老老实实做生意,少和那些流氓地赖子搞在一起,那把枪怎么回事儿?谁的?”
“我哪儿知道……”
“你还犟嘴?”魏俊民气得两下就把裤腰带抽了出来,没头没脸地就往他身上抽。
“爸——你嘎哈呀?”
魏兵抱着脑袋就跑,魏军和他妈连忙去拉他。
“滚,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魏俊民破口大骂,把两个儿子都骂跑了。
他提了提裤子,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一边点烟一边暗骂皮三喜你个蠢货,还有栾翠县分局的老朱,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
“儿子都多大了,你瞅你,还动不动就打……”他媳妇说。
“滚!”魏俊民红着眼睛,“你个败家老娘们,都是你惯出来的!”
“你是不是属疯狗的?逮谁咬谁是不是?”女人也急了,“儿子小时候,你一走就是一年,儿子见着你都不认识,好不容易我们娘仨都过来了,你又一天天不着家……”
魏俊民闷头抽烟不吭声了,养不教父之过,自己确实有责任!
他媳妇是个得理不让人的主儿,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这套嗑他听了好多年,如果这娘们要明白什么是适可而止,他还是很愧疚的。
此时越听越是郁闷,起身就往出走。
“去哪儿?”
砰!
他用力一摔门,走了。
——
毕竟是兴安市的第一家歌厅,夜巴黎的生意好到爆,刘老六一熬就是一宿,每天只能白天睡觉。
姬老骚眼馋的不行,可他最近在忙活结婚,开店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
刘老六去劝几个常来的朋友坐了大厅,杨历年他们才有了包房。
老嫖带进来一帮女孩,才一会儿马晓华就坐不住了,拎着大哥大就跑,后面穆桂英撒腿就追,“哥,你等等我呀!”
马晓华说:“你玩你的呗,我回去了,答应给我儿子讲故事呢!”
“有啥玩的?庸俗!”他不屑地一甩大波浪。
两个人走了,老嫖也没拦住。
张建军面冷话又少,坐在身边的女孩又有些木讷,两个人半宿都没一点儿身体上的接触。
再看豁牙子、许大宝和土豆这哥仨,歌不唱酒不喝,手不停忙活。
老嫖给杨历年安排了个最漂亮的女孩,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身材也很丰满,可这货明显不好意思,攥着麦克风不松手。
到了后半夜,老嫖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趴许大宝耳边说:“你要是能把七哥灌多了,晚上我让你领走俩!”
“真滴?”这家伙眼珠子瞪的像牛一样。
老嫖用力点头,这货起身就把杨历年手里的麦克风抢了下来,“七哥你快饶了我们吧,喝酒!”
第二天上午。
杨历年醒过来就有些发懵,自己在旅店睡的?这炕得铺多少褥子,咋这么软和?
再回头就吓了一跳,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昨晚那个大眼睛女孩,女孩也醒了,胖乎乎的小脸,大眼睛有些迷离。
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后,他也迷离了,“这帮臭小子,耍我?!”
女孩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露出一片洁白的背部,“才几点哪,再睡一会儿……”
他没敢动,等女孩传来轻微的鼾声,才蹑手蹑脚爬起来,穿衣服就跑。
第二天早上,周东北去参加了孙大强出殡,他让老嫖帮忙找了三辆桑塔纳,此时也都来了。
一大早,街道和派出所都来了人,只是孙大强的那些亲戚没来几个,孙大凤和两个儿子更不可能来,都是邻居们在帮忙张罗。
孙家没有墓地,火化完直接寄存了,虽然每年没几个钱,可街道也做不了主,最后还是由周东南拿的。
白宴就在北山居民区一个普通饭店办的,挂俩幌,一共五桌,毕竟左邻右舍跟着忙活了三天,应该吃顿饭。
吃饭前,郝忠海代表派出所,街道出了一位副主任,还有街长童婶都简单说了几句。
吃饭时,邻居们私下里相互打听起来:
“老孙走的挺场面,三个儿子就剩一个了,还回不来,今天的花销是街道拿的?”
“老李头你糊涂了吧?街道能拿这个钱?”
“说的也是,孙哥还留下那么多钱,估计花的都是这个钱吧?”
“不可能,那些钱都留给小周经理了,那就是人家的钱了!”
“瞎说,你没听郝所长说嘛,老孙大哥留下的东西他都会交给市公安局,以后还得给孙老大……”
“那谁花的钱?”
“……”
童婶说:“都别猜了,是东南拿的钱!”
虽然不意外,大伙还是唏嘘不已。
周东北从火葬场出来以后,并没有去吃饭,而是直接去了金山电厂。
皮三喜客气的有些过分,点头哈腰的又是烟又是水,又马上安排财务打款,周东北从来都不是得志便猖狂的性子,依旧是客客气气。
有些事儿,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没必要一是一二是二的说清楚。
张建军是第二天去的医院,给王大牙扔下了一万块钱,多少就是个意思,魏家兄弟没敢叽叽歪歪,捏着鼻子认了。
二东只是回了趟家,还顺便给家里买了两头小猪崽,两天后就回了市里。
社会上一些人以前也只是听说,或者看到张建军身后这两个人,因为他俩都不是本地的,没人认识,更没人当回事儿。
这一枪不知怎么就传播开了,也让二东扬了名,现在他们无论走到哪儿,大部分人喊完建军大哥后,都会再打个招呼:东哥。
弄的就豁牙子没啥名气,不过他毫不在乎,依旧是那副弥勒佛的样子,白胖大脸上始终笑嘻嘻的。
魏家兄弟没再出面要什么公道,这事儿好像就这么不了而了了,可周东北很清楚,这根刺算是埋下了,彩票和电厂这两件事,自己已经把他们父子三人都得罪完了!
兴安社会上的头面人物就这么几个,近几年自己被硬生生按在了头把交椅上不假,可打砸抢、黄赌毒、欺行霸市等等样样不沾,身后又有方振这尊大神,魏俊民拿自己什么招儿都没有。
至于说要账的张建军,开录像厅的大虎、大眼儿,放局子和开游戏厅的刘二狗和猪大肠,开歌厅的老嫖和刘老六,开咖啡馆的姬老骚等等,这些人只是朋友而已,与东北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朋友做这些,自己不犯法吧?
如果周大老板是塔尖,往下第二层就是要账的张建军、做木材生意的大黑熊、倒腾煤炭的魏家哥俩、还有这两年混得风生水起的刘卫国和刘卫东哥俩。
四条腿,稳稳当当,或许缺一条就会打破这种平衡。
有一次大伙聚会喝酒,猪大肠问:“各位兄弟,你们说到底什么是江湖?”
杨历年说:“江湖?江湖就是干呗!”
老嫖觉得挺有道理,连连点头:“嗯,就是干!”
大伙哄笑,这两个人说的“干”,虽然都是出力,但明显不是一件事儿!
刘二狗又开始装逼了,摇头晃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大眼儿意气风发,“江湖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二虎想起了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的一句话,沉声说:“江湖就是铁马嘶魂魄,赤血祭黄沙!”
老嫖瞪大了眼睛,“我艹,二货,这些字你都会写吗?”
二虎翻了个白眼。
马晓华吟诵了《庄子·大宗师》:“泉涸,鱼相与处於陆,相呴以溼,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大伙鼓起掌来,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就剩下了张建军和周东北。
张建军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哈着腰往门口走,他拉开了包间的门,头也没回,“出门既是江湖!”
所有人都是一怔,我艹,有意境啊!
万万没想到,紧接着他又跟上了一句:“我去江湖撒泡尿!”
大伙哄笑,猪大肠、穆桂英和大虎他们开始七嘴八舌。
周东北细细品味着张建军最后这句话,这句话看似漫不经心,却不经意间将他的心思袒露。
我去江湖撒泡尿……
这是一种蔑视,他压根就没瞧得起那些混社会的,甚至还包括了他曾经的自己。
所以出狱后,他想走一条自己的路,这条路尽管披着黑皮,却干着人事儿,那些老弱病残简直把他当成了万家生佛。
不一会儿,去江湖撒尿的张建军回来了,甩着手说:“周大老板,就剩你没说了,别卖关子了!”
大伙安静下来,都看向了他。
周东北掐灭了手里的烟,悠悠道:“什么是江湖?这个问题挺好!我认为江湖不是飞扬跋扈,更不是仗势欺人,它是经历了人间种种后的心平气和,处变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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