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周东北说完孙大马棒父亲住院的事儿,杨历年也是感叹,“老爷子这命啊,以后可咋整?”
周东北继续吃着,“如果能醒过来,出院以后我就花钱给他雇个人,一个月多说100块钱,少抽几包烟少喝两顿酒的事儿,总不能让他在炕上瘫着没人管吧?”
杨历年重重拍了他肩膀两下,什么都没说,手上的灰擦干净了。
周东北连着吃了两个土豆,伸手就往他大衣上擦。
杨历年急了,“嘎哈呀?咋不往你自己身上擦呢?”
“我大衣干净!”
杨历年斜了一眼他的后背,“我也不埋汰呀!”
“你可拉倒吧,瞅你埋汰的,掉煤堆上不呲牙都找不着……”
两个人正闹呢,大头噘着嘴进来了,气呼呼地坐小板凳上不说话。
哐!
杨历年扬手就抽在了锅上,“把这玩意儿给我拿下来!你说你咋就没脸呢?一天天嘚逼呵呵像他妈个病人似的,刹愣滴,给我拿下来!”
大头赶快把铝锅拿了下来,连棉帽子一起都摘了下来,留长的头发都贴在了头皮上,冒着热气儿。
“哥,”他犹犹豫豫,“我、我想请几天假……”
“嘎哈呀?”
“去、去省城……”大头臊眉耷眼低着头不敢看他。
杨历年疑惑起来,“去省城嘎哈呀?”
“参加一个带功报告会……”
“滚!”杨历年窜起来就踹,吓得他连滚带爬往出跑。
他也没往出追,弯腰拿起地上的铝锅,把棉帽子扯出来,撩开棉门帘扔了出去,随后“哐哐”几脚,把锅踹扁了。
周东北看的欢乐,他气得大骂:“我他娘的都踹扁好几口了,也不知道这货从哪儿淘弄来这么多……”
周东北拉他坐下,“行了,别生气了!哦对了,猪大肠和刘二狗回来了!”
“卢晓光呢?”他问。
周东北就把三个人跑路后的故事说了一遍,今天已经说第二遍了,滚瓜烂熟。
中午,三个人拉上铲车师傅大老张,在河西回民饭店吃的烧麦,要了一瓶德惠大曲四个人喝。
下午还有活,一人少喝一口,暖和暖和身子。
听杨历年说河西湾的沙子被两个人都包了,周东北十分欣慰,这样开春以后就不用再操心了。
吃完午饭,他打了个车,先去市总工会和干姐赵秋兰聊了好一会儿,一晃一个多月没着面了。
临走的时候,他给区人事局打了个电话,告诉盛夏自己先回红升乡了,让她和姐姐一起回去,晚上来家里吃饭。
放下电话,又给二虎打了过去,告诉他自己晚上不回公司住了。
二虎没让他撂电话,说:“哥,兰花岸沙场的冯老板来了,等你有一会儿了!”
周东北说你把电话给他。
“周经理,”电话那边传来冯志的声音,“你啥时候能回来?我找你有点事儿!”
周东北说:“在电话里说不行吗?”
“不行,咱得见面说。”
“晚一些吧,估计得九十点钟。”
“行,我晚点再过来!”
放下电话,赵秋兰笑呵呵道:“你这哪儿是来看我的呀,是来打免费电话的吧?”
周东北差点没哭了,“天地良心,我真是想姐了……”
“滚蛋!”
“嗯呐!”没招儿,解释不清了。
出了市总工会,边溜达边琢磨,冯老板找自己,啥事儿呢?
难道是想把沙场转给自己?
不行,不能再弄一个了,一是没人,二是东山那边太远,路也不好,整到手也剩不了多少钱。
前面有家副食店,他走了进去。
“同志,给我拿两瓶一斤装60度的五粮液,多少钱一瓶?”他问。
“带盒88,不带盒的86!”
记得老嫖说过,秋天的时候又调了一次价,盒装的饭店进货价是73.33元,也不能再打车回去取,算了,就在这儿买两瓶吧!
“给我拿两瓶不带盒的,能不能送我一个网兜?”
“送不了,两毛三一个,要不要?”
“……”
拎着酒站在路边等了好半天,也没有大发过来,只好往前面公交站走。
不一会儿,公交车来了。
在终点加工厂北门下车后,他拎着酒拐进胡同。
快到爷爷家了,他蹲在了地上,打开网兜,把两瓶五粮液全部起开,刚要往雪地上倒,想了想没舍得,拿起一瓶。
咕咚——咕咚——
喝了得有二两。
放下,盖好瓶盖,又拿起另外一瓶,这次喝了接近三两,再扣好盖子。
打了个酒嗝,拎着网兜刚要推爷爷家大门。
东侧邻居家院门开了,张婶拎着一个黑色胶皮泔水桶走了出来,看见是他,脸上瞬间堆满了笑:“东北来了?一晃儿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了!”
“张婶,”周东北笑了笑,“来几次也没碰上。”
他伸手推了一下,大门没插,刚要往里走,张婶放下泔水桶走了出来,笑吟吟问他:“对了,上次婶子和你说的事儿,你咋想的?”
周东北手还放在门上,怔了一下,上次?说啥了?
难道是厂浴池卖票的李桂枝?
不会吧?
记得有一次来爷爷家,她对自己可是爱答不理的,爷爷说,她听说自己停薪留职了,就没再提这个事儿。
今天这是咋了?
他只好笑了笑:“张婶,时间太长了,我都忘了……哦对了,我快定亲了,定好日子就通知您,过去喝喜酒!”
张婶的脸上的笑就僵住了,没等她再说话,周东北已经推门进去了。
她跺了一下脚,扭头往回走,抬脚又踢在了泔水桶上,哗——洒了一地。
周东北拉开屋门,就听到了象棋的啪啪声,还有爷爷的大嗓门:“老林头,你要是敢再悔棋,我现在就把棋盘掫[zhou]了,你信不信?”
“你个老东西,你掫,你掫给我看看?偷着藏我棋子儿的时候忘了?瞅你个急头白脸的样儿,我悔步棋怎么了?怎么了?”
周东北听出来了,这是爷爷的老工友,两个老头好了半辈子,也呛呛了半辈子。
“爷——”他拎着网兜进了屋。
“大孙咂!”周国柱眉开眼笑,“快,快上炕!”
周东北又赶快喊:“林爷好!”
林老爷子有些胖,头发基本上没几根儿了,笑眯眯道:“东北来了。”
“爷,给你拿两瓶酒!”他把网兜放在了箱柜上。
周国柱瞅了一眼,埋怨起来,“竟扯淡,这玩意儿八九十一瓶,买他干啥?一会儿走的时候拿着,麻溜给我退了去!”
周东北脱了大衣,“退啥退呀,不是买的!”
“不是买的?”周国柱疑惑起来,抓起烟袋和烟笸箩,往烟袋锅里装着烟叶,“不是买的哪儿来的?”
“都是饭店客人剩的,我就让满囤给我留着,这不就给你拿过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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