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呢?这个点儿了,我去看看!”二虎披上大衣跑了出去。
周东北知道,老嫖现在还不敢把自己的话忘脑后,于是开始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得去红升乡看看冯嘎子了,天这么冷,也不知道他的蔬菜大棚怎么样了,虽然自己一再告诉他不计成本往死了烧,可毕竟刚刚开始,一切都得靠摸索。
自己过年送礼就指望这些新鲜蔬菜了,前两三年不求别的,只要能供得起饭店用,够送礼就行了!
东北大饭店虽然有冷藏保鲜库,但那里面的蔬菜熬不到过年,以前去宴宾楼喝酒,临近过年时蔬菜就不新鲜了。
还得去河西湾沙场看看七哥,那边已经开工一段时间了,今年要把沙子都包给个人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得去看看爷爷,有一段时间没去了。
29号三胖子结婚,忘了问老嫖准备的怎么样了,这是饭店第一次办婚礼,必须像样一点。
对了,还有老区长李大宏和陈阿姨的婚礼,人家还要见见自己。
忙完就得去红山局,也不知道老客哪天到……
这一天天的,咋就不能消停消停呢?
“哥——哥——”走廊响起二虎的喊声,“你看谁来了?”
周东北刚站起来,门就开了。
“二狗?!老猪?!”他惊讶地喊了起来。
就见跑路的刘二狗和猪大肠走了进来,两个人都穿着脏兮兮的铁路劳保大棉袄,棉帽子比衣服还埋汰,胡子拉碴,又黑又瘦。
“疯子哥——”两个人眼圈一红,眼泪差点下来。
“快快快,这是咋了?加入丐帮了?”周东北伸手扯住了刘二狗的胳膊,拉他俩坐下。
两个人坐下以后,两双眼睛就盯住了桌上那半碗红烧肉,一动不动。
“疯子哥,”猪大肠头都没抬,“还有饭吗?”
“有,我给你俩盛!”
两个人脱了大衣,摘了棉帽子,刘二狗的“奔式”头型早就成了鸡窝,看着都擀毡了。
这个味儿呀,要不是不好意思,周东北都想捂着鼻子和他俩说话。
米饭上来了,两个人头不抬眼不睁地埋头就吃,闭上眼睛听,像掉猪圈里一样。
幸好盛夏米饭焖的多,剩下半电饭煲,都让这俩饿狼造了,半大海碗红烧肉,一滴汤都没剩……
二虎看的直抽凉气,真怕这俩人再撑死。
两个人打着饱隔,用袖子擦了擦油嘴,拿起饭桌上的中华烟,点着后深吸一口,心满意足的眼圈又红了。
周东北这才问:“跑哪儿去了?早就没啥事儿了,也联系不上你们,晓光呢?咋没和你们在一起?”
刘二狗一声长叹,开始说了起来,猪大肠在一旁溜缝。
那晚在分局门口,得到郝忠海的暗示以后,三个人家都没回,直接就奔了火车站。
那个时间正好有一趟去省城的火车,他们知道公安不可能这么快,于是就上了火车,并没有去扒货车。
因为没啥准备,三个人兜里一共还不到50块钱,为了逃票,再加上硬座车厢人太多,于是纷纷钻进了车座下面。
这一宿睡的还挺好,第二天早上到了省城,三个人也没敢走出站口,在站里绕了好远扒墙头出了火车站。
游逛了几天,50块钱花的一分没剩。
三个人开始找活干,可除了建筑工地,其他地方很少有招人的,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四处找,无奈之下,在香坊一家工地筛起了沙子。
一天两块钱,三顿免费的白菜汤加馒头,半个月后,三个人脸都青了。
卢晓光说要往南走,可刘二狗和猪大肠不敢,说过段时间就没事儿了,还不如在省城呆着。biqugetν
又熬了半个月,卢晓光见劝不动他俩了,拿着新开的62块钱工资,一个人走了。
剩下两个人咬着牙熬,一直干到入冬,工地停工。
走出工地那天,已经落了两场雪,要不是工棚都拆了,两个人还赖着不走。
他俩也没记住周东北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更不知道找谁打听,就想熬到过大年再回家。
怕被通缉,不敢乱嘚瑟,就花了15块钱一个月,在升永街租了个四处漏风的小偏厦子,两个人开始在房子里干靠。
为了省钱,基本上都是自己动手做饭吃。
吃腻了烤土豆和二米饭拌酱油,想改善生活的时候就出门往北走,街中心有家红星商店,买四包华丰三鲜伊面,回去烧好水一泡,吃的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实在无聊了,两个人就去红星商店北边对过,有个规模不小名字叫“上号”的废品收购站,花点小钱儿,买回来好多旧报纸和旧书。
说到这儿的时候,猪大肠苦笑道:“我他妈一共就上了一天学,还是礼拜天!这段时间可好,多认识了上千个字不说,看报纸看的把国内国际形式都摸了个透……”
周东北听的想笑,又有些心酸,就问:“这不还没过年嘛,咋提前回来了?”
刘二狗说:“都怪他,我说吃方便面的时候不能配红肠,可这老猪贼他妈馋,每次都得来根红肠,这还不是最可气的,他还得整二两60度散白……”
猪大肠苦着脸,“一周才一次啊,再不让我整一口,活着还有啥意思?”
三个人都大笑起来。
刘二狗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更咽道:“四哥的后事安排的咋样?”
猪大肠也沉默了。
周东北叹了口气,把他们走以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明天吧,我和老猪去坟前烧点纸!”
周东北点了点头,这两个人能有这个心就好,也不枉四哥收留他们一场。
“你们找不到,找时间我带你俩去吧!”
两个人连连点头。
“以后怎么打算的?”周东北问。
刘二狗犹豫起来。
周东北拿起桌子上的烟,分给两个人,二虎划着火柴,分别帮他俩点燃。
“有啥话就说,别磨磨唧唧像个老娘们似的!”周东北自己点着烟,有些不悦。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还是刘二狗张了嘴:“疯子哥,四哥走了,你说我哥俩能不能把局子支吧起来?”
听他这么一说,周东北不由就是一怔。
本来他都想好了,去年这哥俩就有心想要跟自己,可那时候真不能要他们。
这里面原因很多。
孙大马棒毕竟死在了自己手里,尽管这两个人本性不坏,也不得不防!
另外那时候真不缺人,这二位打架又太一般,唯一的长处就是抗揍,真没必要弄两个吃闲饭的。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哪怕自己公司以后不想用社会人,这二位也得伸把手,能干点啥就干点啥吧!
实在不行,就跟着七哥去看沙场,或者明年跑工地也行。
万万没想到,他俩竟然不是想跟着自己,而是要继续放局子!
其实周东北不知道的是,关于回来以后干什么,刘二狗和猪大肠研究、探讨、争论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一天晚上。
两个人盘腿坐在出租房的小炕上,就着一包三鲜伊面调料包冲出来的汤,喝着最便宜的65度散装。
刘二狗说:“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我觉得疯子哥应该能要咱俩……”
猪大肠一语惊醒梦中人,“二狗啊,你精明的像猴儿似得,这事儿咋就犯糊涂了呢?”
刘二狗很奇怪,“我咋就糊涂了?”
猪大肠眯着眼睛,在罐头瓶子里扒拉出一根长一点的烟头,划着火柴点燃后才说:“咱哥俩方人哪!”
刘二狗大眼瞪小眼,“你特么喝多了吧?”
猪大肠红了眼睛,“你琢磨琢磨,咱俩跟洪涛玩了五年,结果他死了,跟四哥还不到一年,他又……”
刘二狗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望着他一脸的眼泪,喃喃自语:“难道……都是咱俩方的?”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