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二队的几个队员开始用柳条编织的土篮往出拎土豆,大部分土豆都长出了长长的白色土豆芽,有一些已经瘪了,明显烂掉了。
拎出来以后,都倒在了门口的园子里。
周东北蹲在了那些土豆旁,眉头紧锁。
虽说现在是炎热的夏天,但屋里的地窖应该很荫凉,自己家买的西瓜和香瓜,母亲都是用土篮吊在地窖里,什么时候吃再往出拎,吃的时候冰冰凉,不比冰箱冷藏效果差多少。
这些土豆应该是去年秋天存下的,李红河家出事时刚刚过完年,这么久了,土豆长芽子不奇怪,可有的已经烂掉了,是不是快了点?
再有,如果尸体是埋在土下面,说明比土豆更深,怎么能这么快就腐烂了呢?
难道?
他看向了屋里,郝忠海在地窖里直起腰往出拎土篮,他恍然大悟,李红河家地窖挖的太浅了!
郝忠海身高175公分,他直起腰的时候已经露出的腰,这说明这个地窖最多一米深,这个深度保鲜效果会差很多。
一般来说,室内地窖都得挖一米五至两米深,室外地窖则更深……
他站了起来,戴着口罩踱着步,目光一直没再离开屋里。
至少两麻袋的土豆被清理了出来,郝忠海身子矮了一些,沈波也跳了下去,两个人开始往外清理土……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了沈波的喊声:“找到了!”
法医开始在地上扑白布,不等周东北凑到门口,两名队员扯着一块白布挡在了门口,一人说:“周经理,这事儿多晦气,别看了……”
他听到了照相机的机械快门在“咔咔”作响,闪光灯透过了那块布,他叹了口气,转过身体看向了远方。
落日余晖,西侧天空长长一片火烧云,看来明天一定会有场大雨!
天渐渐黑了,围观的乡亲们越来越多。
这时,有喊声由远至近,听着有些瘆人:“杀人啦——杀人啦——快!快,有个长头发的在砍老旺——”
人群轰然回头,周东北身体一僵,随后迈开大步就往外跑,跑到一半,见左手侧柴火垛上有把满是锈渍的长柄大斧,伸手就拎在了手里。
出了院门一声大吼:“谁喊的?”
供销社的售货员李老蔫跑了过来,气喘吁吁,“我、我下班回来看到的,你爸在往、往乡政府跑,后面一个人拎着刀追呢……”
他的话还没落地,周东北已经拎着大斧已经冲了出去。
——
史桂香伸长了两只手,不管不顾一把就抱住了杨红岩的脖子,嘴里大喊:“旺哥,跑!报警抓他,快跑!快……”
声音戛然而止,她低下头,看到了杨红岩握着刀的手。
她没觉得疼,只感觉肚子微微一凉。
周旺目眦欲裂,自己是个爷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被活生生杀死在眼前!
他扑了过去。
杨红岩呲牙笑了,一只手搂住了史桂香的脖子,用她的身体挡住了周旺,那把刀抽了出来,眼睛瞪着他,又狠狠捅了进去。
史桂香终于感受到了刺骨般的疼痛,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快跑——快跑!快……”
她的腿软了,挂在了杨红岩的身上。
周旺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迈步扬拳,重重击打在了他的脸上,杨红岩脑袋只是偏了一下,随后继续拔刀,再捅……
噗!噗!
周旺又是重重几拳,这疯子嘴角已经流了血,人却还是纹丝未动,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史桂香已经没了声息,两只手还死死抱着他的脖子,杨红岩又一次抽出了那把鲜血淋漓的杀猪刀,就往周旺身上划去。
周旺闪身躲了过去,愤怒并没有烧糊涂他的脑子,他明白,再这么下去的话,这个疯子摆脱了史桂香后,自己也得被他捅死!
杨红岩一只手挥舞着刀去扎他,另一只手用力去掰挂在脖子上的双手。
周旺不再犹豫,掉头就跑。
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回家,否则这个疯子能屠了自己全家!就去乡政府,武装部和乡联防队、治保主任都在乡政府大院,这个时间一定还有人……
杨红岩先是拖着史桂香的身体走了几步,见走不动以后,才开始掰她的胳膊。
周旺奋力奔跑着,可毕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没跑进乡里,心脏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
两条腿越来越重,熬不住了,他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两个膝盖上的那块骨头开始不停的抖。
还不到一分钟,后面传来了脚步声,不好,这个疯子追上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跑到乡里最宽敞的大街上时,周旺后背已经被划了三刀,他不知道多深,血顺着裤脚流进了黄胶鞋里,跑起来开始打滑儿。
天已经黑透了,乡里的路没有路灯,他听到了李老蔫的喊声,前面就是乡政府了,他在告诉自己,快跑,跑进去就不会死……
终于看到了乡政府大院,里面隐约能看到灯光。
“救命——救命啊!”
跑进大院他就大喊起来,怕其他人受到连累,在路上他没敢喊,一般人制不住这个疯子。
杨红岩脚前脚后跟了进来,两个人已经来到了院子中间,他举刀就刺——
“杨红岩!!”
身后一声大吼,他停了手,眯着眼猛地转过身。
“周疯子?”他咯咯笑了起来,“听说你挺牛逼?”
不等周东北说话,周旺就喊了起来:“儿子,是他杀了李主任一家,刚才又杀了小屯的史桂香……”
周东北愣在了那里,迷雾豁然散开,竟然是他?!
其实今天每次想起田玉成媳妇的话时,他都隐约有这么一种感觉:如果李红河也被杀了,会不会是小屯杨红岩干的呢?
可紧接着又会拿出一些疑点来自我否定,例如他和李红河有什么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干?都说他是疯子,手脚怎么可能这么利索?
乡政府门开了,乡长吴洪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乡会计田玉成,两个人看到这个场面都吓了一跳,尤其看到周旺后背破烂的衬衣和鲜血。
“为什么?”周东北握紧了斧柄,眼睛死死盯着他。
杨红岩高挑的细眉动了动,脸上都是漠然,“玩呗!对了,一直想问问你,你说到底是你疯?还是我疯?”
周东北没说话,盘算着时间,不知道郝忠海他们什么时候能忙完,如果出来看不到自己,一定会赶过来。
自己要想办法拖住他!
杨红岩就像在聊家常,又像两个老友久别重逢,“周疯子,你说我傻不傻?以前出点事儿就知道跑,我他妈也是疯子呀,我杀人也不用偿命,你说是不是?”
“你有证吗?”周东北问。
“啥证?”
“精神疾病诊断证书!”
杨红岩明显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你帮我办一个呗!”
“行啊,得花点钱,你有钱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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