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老骚一直秉承着自己的风格,出事时往后躲,逃跑时往前冲,此时他比郝爱国走的都快,像带头大哥一样。
见老嫖喊自己,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暗示,咧着嘴回身答应了一声,郝爱国抬脚就踹了他一个趔趄。
“嘎哈玩意儿?和我急啥眼哪?”他还不乐意了。
“四哥,进来呀!”老嫖笑嘻嘻招了招手,二虎手里的家伙事儿也收了起来。
图四一扭油门,幸福250一声咆哮,连走远的郝爱国他们都听的一清二楚,姬老骚马上就忘了屁股刚挨了一脚,嬉皮笑脸道:“哥,大摩托真牛逼,啥时候咱们也整一辆呗?”
郝爱国横着眼,这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压着火气骂道:“一脚踹,死得快!你他妈才吃饱几天哪?能不能消停点儿?”
姬老骚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
先前,周东北刚想往下跑,就看见二虎从后腰拿出了家伙,于是他就没再动。
自己这两个发小,二虎是真虎,老嫖是真滑!
也正因为如此,一般人都会小看这两个人,但只有自己清楚,这两个人遇到大事的时候,根本都不需要有什么眼神的交流,配合的那是相当默契,往往能将危险化为无形!
只是没想到二虎手里竟然会有一把五连发,看来这小子昨晚一定是去找四哥了,不然他也不会这时候过来!
三个人进了办公室,老嫖给图四沏上了新茶。
周东北帮他点燃烟,笑道:“这都好几年前的事儿了,犯得上还动枪动炮的吗?”
图四翘起了二郎腿,“郝爱国这人阴着呢,也相当能忍,早晚有一天我得把他归愣老实了,不然是个麻烦!”
“二虎!”周东北斜了他一眼。
二虎连忙把家伙事抽了出来,图四摆了摆手,“我那边好多把呢,留着吧!”
二虎见二哥一点表示没有,尽管贼稀罕,可还是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又说了一句:“四哥,谢谢!”
图四说:“就知道你小子有事儿,昨晚那么问你也不说,害得我还得跑一趟!”
刚才那一幕,让他对这个憨头憨脑的小子彻底改变了看法,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有钢儿,如果他数完三个数,郝爱国还不放下,他毫不怀疑二虎会扣动扳机。
包括整天色眯眯的老嫖,都让他刮目相看。
要知道刚才那种情形,一堆人虎视眈眈,普通人可不敢过去拿下郝爱国手里的家伙事儿!
这需要过人的胆气和口才,还要有相当高的情商,一个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打成一团……
老嫖,不简单!
四个人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起来,老嫖问起马小花的近况,饭店装修太忙,有段时间没看着他了。
图四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他要结婚……”
“啥?!”
办公室里三个人都懵了,老嫖问:“娶方有容?”
“嗯!”
“他妈和他仨姐能同意?”
“不同意!”图四叹了口气,“可这小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我踢了他好几脚,没用!”
“那怎么办?”周东北问。
图四摊了摊手,“不知道呢,让他慢慢做家里工作吧!”
老嫖问:“方有容什么意思?”
图四摇了摇头,“她还不知道这小子的心思……”
周东北也有些挠头,这事儿要是放十年后都不算什么了,可此时才1987年,马小花家三个姐姐一个寡妇妈,听说他妈还挺厉害,肯定不会同意他娶个离婚的女人。
而方有容家也一样,不管她名声怎么样,可人家毕竟有正式工作,怎么可能愿意让姑娘嫁给一个放高利贷的社会混子?
两边都是困难重重,这事儿,难了!
旭日饭店。
盛夏看了一眼手表,这是上周过生日二哥给她买的,沪市手表三厂的八角镀金手动机械日历表,亮晶晶的表盘,棕色的小牛皮表带,十分新潮。
表是在大百货三楼买的,周东北也给姐姐买了一块,本来还想给母亲买,被周东南拦住了,告诉他千万别买,否则一定会挨骂,只好算了。
“师父,”盛夏给李大宏斟上茶,起身说:“我出去看一眼,怎么菜上这么慢?”
李大宏笑呵呵摆了摆手,“不急……”
她临出门又叮嘱了一句,“师父,您别直接对着风扇吹!”
“嗯呐,去吧!”
他是真喜欢这个小丫头,嘴甜又会来事儿,自己那个亲生的闺女一天天看不着人影,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没说上几句,爷俩准得吵起来。
他没注意的是,盛夏出去的时候,还顺手拿走了她自己的包。
大约五六分钟以后,先上来一盘大拉皮儿,马铃薯淀粉制作的粉皮晶莹剔透,上面堆着炸成金黄色的瘦肉梭子,盘子四周码放的是黄瓜丝、胡萝卜丝、青椒丝和豆腐皮丝。
这大三伏天儿的,李大宏越等越是急躁,眼瞅着瘦肉梭子不能吃,这丫头干啥去了?
这时,门开了……
陈敏穿着一件黑色纱裙,修长的脖子上还系着条嫩粉色的纱巾。
“你?!”
两个人同时喊了起来,又几乎是同时说:“你怎么在这儿?”
李大宏扬了扬眉毛,“我徒弟请我吃饭,你个老巫婆来干什么?”
“臭美!”陈敏也走,大步走到桌前,“小夏说要请我吃饭,请你回避!”
两个人上了年纪不假,可也都是在领导岗位下来的,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的,中计了!
而此时,盛夏正坐在饭店大厅一角,两条嫩白的胳膊伏在桌子上,小下巴拄着手背,眼巴巴瞅着走廊那边,唯恐两个人之中的某一个怒气冲冲跑出来。
这些天可把她累坏了,两边送小礼物就搭进去二十多块钱,唯一的成效就是球案子的腿儿不再断了,折腾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使出了这个杀手锏。
单间里。
李大宏看了眼桌子上的大拉皮,说:“我不走,这是我徒弟孝敬我的!”
“那我更不能走了!”陈敏坐在了他对面,伸手就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条拉皮。
“哎——”李大宏急了,也连忙拿筷子,“你别动肉梭子,那是我的!”
陈敏已经把拉皮放进了嘴里,翻了翻眼睛,“老东西,年轻的时候见肉就走不动道儿,早晚挎筐儿!”
李大宏不搭理她,夹起一些肉梭子,放嘴里大嚼起来,“香,这要是办了,可就难找喽!”
陈敏站起身,伸着筷子就开始拌凉菜,嘴里还气呼呼说着:“就应该早点办了,看你个糟老头子怎么找?”
很快,那些瘦肉梭子就散乱的找不到了。
“你?!”李大宏伸长了筷子就去打她的手,“你个老巫婆,非得和我对着干是不是?”
陈敏呵呵笑了,躲了过去。
李大宏气呼呼道:“年轻的时候你就这么作妖,要不我妈能不同意?”
“你放屁!”陈敏瞬间就红了眼睛,“李大宏,你这么说亏心不?”
李大宏看着她,没吭声。
“当年你妈住院,是谁床前床后的伺候,那时候咱俩才处了多长时间?临床的阿姨一直以为我是你妈的亲姑娘!你们哥几个在哪?你姐和你妹妹呢?”
“你大姨家你哥结婚,是谁忙前忙后折腾了好几天?还有你姥姥去世、你爷过生日……都是谁在张罗?”
“什么时候去你家,我不是劈柴扫地洗衣服做饭?你妹妹倚着门框嗑着瓜子上前伸过一把手吗?”
“为啥你家老太太变了卦,不就是因为看到我在街上和一个男人说笑了几句吗?”
“那是我们领导,我见到了还能低着头当看不到吗?”
“行,李大宏你孝心,我认了!可你不能污蔑我不正经吧?”
李大宏急了,脸都涨得通红,“我啥时候说你不正经了?”
“区府办公室的马昌顺和他媳妇说的,他媳妇又和市妇联的楚小脚说了,一来二去谁还不知道?你说,如果你不和马昌顺说什么,他怎么可能和他媳妇说?”
“我日他姥姥!”李大宏拍了桌子,“我那时候爱和他喝酒不假,可这话我从来就没说过!走,咱去找他,我他妈就不信了……”
“找谁?”
“老马!”
“那你得带点烧纸了,等着他给你托梦吧!”
李大宏就是一愣,这才想起来马昌顺已经癌症死两年了。
他颓然坐在了椅子上,喃喃道:“老喽,都老喽……”
门开了,服务员又送上来一盘菜。
陈敏擦了擦眼角,拿起酒瓶子来到他身前,斟满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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