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不小,收拾的井井有条,一点积雪都没有。
两个人在门斗里换着鞋,已经闻到了炖肉的香气,这种门斗是兴安特色。
很多人家在入冬前用木方搭建起来,外面罩上厚实的塑料布,目的是在屋里和外面做一个隔离间,避免开门时屋里热空气流失。
“月华,小周来了!”刘岩喊了起来。
一个扎着围裙的女人一撩门帘,从后厨走了出来,她年纪和刘岩相仿,接近30岁,乌黑的大波浪,胖呼呼十分富态。
“嫂子,过年好!”周东北微微躬身拜年。
“哎呦,这大高个儿,总听你刘哥说起你,真是一表人才!”
刘岩笑道:“我媳妇也姓周,你俩五百年前可是一家人!”
周东北露出喜色,“是吗?真是太巧了,那以后我得改口叫姐了,行不行?姐夫!”
刘岩哈哈大笑,这小子真是属猴子的,立个杆儿就往上爬,两个人本就心照不宣,相互都是刻意交好,他自然乐得认这个便宜小舅子。
“行,以后你就喊姐夫了!”
周月华笑的眼睛都没了,露出两个大酒窝,“那一会儿我这个当姐的,必须得给我老弟包个大红包……”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周月华客气道:“快坐,我给你们沏茶!”
坐在沙发上,周东北暗暗打量。
标配的实木地板,同样刷着大红色油漆,有些地方已经有了细微的裂痕。
弹簧沙发上套着步套,看不出来是纯皮还是人造革;实木茶几,正前方组合柜上摆放着一台18英寸的彩色电视机,单卡录音机和一个小皮箱似的唱片机。
墙角有落地电风扇、落地式组合音响和一台上下开门的冰箱……
这配置,哪儿是一个小小的副乡长家,已经完全不输梁建国他家了!
周东北更是狐疑,这位刘副乡长到底有什么关系?
“来,喝茶!”周月华给他斟上半杯茶水,又将白色的小瓷杯往他面前挪了挪。
“谢谢姐!”他欠了欠屁股,端起了茶杯。
“你俩先聊,我去炒菜!”周月华起身往厨房走,又说:“老刘,你去撮点煤,火上不来……”
刘岩说:“你坐着,我去干活!”
“我来吧?”
“你快坐着吧,还能让你干活?”
他出去了,周东北端着茶杯,踱着步来到墙上的相框前看,他想看看这里能不能看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三块玻璃相框里,清一水的黑白照片,大部分都非常非常的小,不凑近了都看不清鼻子眼睛。
不可否认,刘岩挺有气质,他不是那种帅哥型的,但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头发还有点自来卷,透着一股书卷气。
有张结婚照,看着好傻,两个人胸口都戴着像章,刘岩手里还手里拿着一本红宝书,端端正正一丝不苟。
看结婚照的年纪,这俩人结婚可是够早的了,应该也就二十出头,奇怪,怎么没有孩子的照片?
想一想,确实从来没听他说过孩子,难道两个人一直没要孩子?
或者谁不能生?
想到这儿又暗自好笑,自己可真够八卦的了,谁不能生,你还能帮上忙咋地?
可是,自己给孩子准备的红包就用不上了……
咦?
这是一张二寸照片,周月华还梳着两条大辫子,看年纪也是十几岁的样子,她身前站着一个青年,戴着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长得也是白白胖胖,和周月华有着六七分神似。
这人面生,看着比周月华至少要大七八岁,难道是她哥?
“我大舅哥!”
要不怎么说不能做亏心事儿呢,他一直都在琢磨人家的靠山,这一嗓子吓了他一跳。
刘岩站在他身后,笑呵呵说:“周爱华,省府做信访工作的……”
周东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位后来的步子那么大,敢情有位牛逼的大舅哥,按理说这位大舅哥应该接近四十岁了,难道此时职务还不算高?
不然他为什么还只是个副乡长,两年后才火箭似的升了上去!
对于刘岩的坦言,他也有些惊讶,两个人可没这么深的关系,难道这也是一种示好?
“像,”他回头笑道:“大哥和我姐真像!”
刘岩也是感叹,这小子行啊,这声“我姐”说的真顺畅!
他伸了伸手,意思坐下喝茶,两个人坐回沙发上,点上烟,继续闲聊起来。
周东北说:“我看大哥比我姐好像大很多?”
他点了点头,“她家哥四个,大舅哥大我们九岁,中间还有两个哥哥,不过都去世了!”
周东北就是一愣,“这么年轻,怎么会这样?”
刘岩叹了口气,“二舅哥下乡在五营,一次两个屯子的知青打群架,他被打死了,乱糟糟的,凶手是谁最后也说不清楚!”
“三舅哥下乡在美溪,74年夏天,在回龙湾洗澡淹死了……”
周东北好一阵黯然,这个命!
刘岩示意他喝茶。
“我这位大舅哥是个神童,也是个传奇,老三届,66年高中毕业就下了乡,77年恢复高考后,以28岁的“高龄”考上了北大中文系,81年分到了哈市,直接就进了省府……”
周东北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位大哥果然不简单,可自己对家乡的父母官知道的都不多,更别说省里了,更不知道这位周爱华最后当了多大的官……
周月华手艺不错,四个炒菜一个炖菜,实实在在又色香味俱全。
喝完第一杯酒,周月华果然拿出了一个大红包,周东北也不客气,乐呵呵收下,又甜甜地喊了声姐。
艾玛,这是自己重生一年多以来,认的第二个姐了,只是这个属于顺杆爬,生硬了一些。
不管它了,只要能先攀上关系就行,至于其他的,慢慢处呗!
没想到的是,他这声姐刚喊完,周月华眼睛就红了,刘岩赶快柔声劝她:“干啥呢,大过年的……”
随后又解释说:“每年一到这时候,她就特别想那两个哥哥,哎!”
周东北连忙劝,好一会儿她才擦干眼泪,端起酒杯笑了笑,说话时还有些更咽:“没想到多了个弟弟,虽然咱们姐俩是第一次见面,可日子长着呢,咱慢慢处,走一个!”
“好!”周东北一拍大腿,这不巧了嘛,自己也是这个意思,这位姐姐是个场面人,他喜欢!
酒杯相撞,热情洋溢,三个人都干了杯中酒。
聊着聊着,周东北才知道,原来这位干姐姐在市土地局上班,话里话外还是个领导,他没好意思问具体负责什么。
对于刘岩的坦诚,他自然要投桃报李,最后把他喝的趴桌子上呼呼大睡。
两个人把他抬到了里屋炕上,随后周东北赶快穿大衣往出走,这干姐弟的时间太短,孤男寡女加一个醉鬼,传出去可不像话。
周月华一直送他到大门外,摩托果然没人敢偷,静悄悄趴在胡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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