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下午一点。
朋友们又一次聚在了杨历年家,周东北带着二虎和老嫖,还拎了一扇野猪排骨和一些干木耳蘑菇,都是昨晚李红河送来的。
二虎和老嫖也没空手,三个人大包小包整了一大堆。
炕上分成了两伙人在玩扑克,老嫖贴了几个纸条以后,就在感觉身体有些虚,赶快退出战局躺在了炕头,点了根烟,笑嘻嘻看着大伙玩。
图四甩出两张牌,“老七,过了年我想整个局子……”
杨历年用力砸出两个2,奇怪道:“你放印子钱不是干的挺好嘛!”
“不耽误啊,在局子里也一样放,还能再多赚一些!”
赵光腚他们一听放局,都很兴奋,一个个七嘴八舌。
二驴子说:“四哥,我觉得行,那玩意儿贼挣钱!”
郝忠海笑道:“我没听见!”
图四骂了起来:“你别听不见哪,还指望着你帮忙呢!”
大伙哈哈大笑,周东北去厕所才回来,坐炕沿上说:“花姐……”
马小花急了,“再喊花姐我可就急眼了!”
“呦,你什么情况?”
谁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不只是头发换成了寸头,身上的衣服也不再花花绿绿,言谈举止间的媚气全无。
“没啥情况,就是以后不能再这么叫了!”马小花没好气道。
“那行吧!”周东北眼珠一转,想起了老嫖曾经说方有容喊他小马,不由想起了《英雄本色》里的小马哥。
于是嘿嘿一笑,“我宣布哈,以后花姐的绰号没了,咱们都得喊一声小马哥!”
大伙嘻嘻哈哈喊着小马哥,觉得还挺好听。
马小花也觉得不错,朝他扬了扬下巴:“问吧!”
“刚才撒尿的时候,我才想起个事儿,一直想问你,可忙活起来总忘。”
“啥事儿呀?”
周东北就把刘老六丢钱的事儿说了一遍,听的马小花目瞪口呆。
“我艹,疯子,那天这事儿我赶上了呀!”
他把那天的事情讲了一遍,听的众人也是啧啧称奇,没想到会这么巧。
马小花又说:“那天摆三张的是赵老小一伙,别人也不敢来文化宫这边摆,我骂他好几回了也没脸!”
“不过他那些人手脚都干净,这事儿八九不离十就是水蛇腰他们干的,只是当时现场并没有看到他们,等我帮你找找吧!”
说完,他又瞥了一眼郝忠海,笑道:“有人民公安你不找,找我嘎哈?”
周东北撇撇嘴,“他还不如你好使呢!”
炕上的人都笑了起来,郝忠海气的指着他说:“好,这是你说的,以后你小子有事儿别找我!”
“嗯呐!”周东北答应一声,抓了一把瓜子,起身依着门框,一边嗑着一边又和做菜的五姐聊起了天。
“五姐,我还一直不知道呢,你在哪儿上班呀?”
五姐用手背撩了撩垂下的头发,笑道:“一看你就不常出门,我卖票的!”
“火车票?”
“嗯!”
印象中,兴安市的火车票就一直没紧俏过,也从来没有过票贩子。
原因是这年头的绿皮车太慢,从兴安市到省城不过700多里地,可坐火车得坐整整一夜,基本上是见站就歇,招手就停!
山路十八弯,爬坡时偶尔过去辆牛车,火车上的旅客都只能看着它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进南岔站之前,有段路由于坡度太陡峭,还需要在后面再加个火车头推,就这样的交通,还不如坐汽车了。
也正因为如此,九十年代初开始,兴安市到省城的卧铺大客生意十分火爆,那时候如果手里有两台这样的车,走路都得横着走。
那时候服装生意很好做,绝大部分做服装的去省城进货,都会选择卧铺大客。
卖火车票的?
这和五姐那位神秘的男朋友有没有什么关系呢?卖票的时候认识的?可人呢?
炕上。
老嫖用脚丫子一下一下怼着马小花的屁股:“花……啊,不对!小马哥哥,你就说说呗,你俩睡没睡一起?”
“滚犊子!”马小花就是不说,身子直躲。
图四奇怪道:“大眼儿咋还没来?”
大眼儿确实还没到,因为他在准备礼物。
上次聚会,站前七哥约大伙初四去他家聚会,他是第一次登门,总不能空着手,自然得带点儿礼物,
一个人在仓房装了一些干榛蘑,又把老娘冻得白面豆沙馅的豆包装了一些,拎着面袋子出了仓房,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以后,才感觉不对。
哪儿不对呢?
好像院子里少了点啥!
啥呢?
他转了一圈,看到红砖砌的狗窝后一拍脑袋,我艹,老黄呢?
“爸——?爸——!?”他喊了起来。
大眼儿父亲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不悦道:“喊啥?刚想眯一会儿!”
“老黄呢?”
“老黄?”他往狗窝看了看,又瞅了一眼已经冻成坨的半盆苞米面,奇怪道:“早上的饭都没吃,能去哪?”
大眼儿急了,连忙往大门跑,门没插,半开着。
刘二狗?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有前科的刘二狗,可大过年的,好像不至于跑来偷狗,这得馋成啥样?
再说了,已经有过两次教训了,按理说他不应该再敢动这个心思。
他爸走了出来,站在胡同里左顾右盼,随后扯着脖子喊:“老黄——?老黄——?”
爷俩开始挨家敲左邻右舍的门,都说没看着。
“这两天老黄就有点不对,特别蔫,也不怎么吃食儿……”
大眼儿也不等他爸说完,拔腿就进了院子,推着自行车就往出跑。
“你嘎哈去呀?”他爸在后面喊。
“去朋友家,你再四处找找!”
“臭小子,一天天毛毛愣愣的!”他爸骂了一句就往后院走,继续扯着嗓子喊:“老黄?老黄——”
大眼儿找到杨历年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桌子上的菜刚上全,杨历年端着酒杯没等说话,五姐领着他进来了。
“四、四哥,”他有点小忐忑。
杨历年笑了,“行啊,小子,竟然找到我家了……”
“咋滴了?”图四奇怪道。
“老黄丢了!”
“啥?”图四一下就蹿了起来,一大桌子人面面相觑,有几个根本就不知道老黄是谁,例如郝忠海和沈波,就是一头雾水。
周东北也一脸懵逼,这条老黄狗真是太不容易了,难道是怕被宰,提前逃之夭夭了?
图四问:“咋回事?你快说!”
大眼儿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又说:“四哥,你说能不能是刘二狗干的?”
马小花摇摇头,“不可能,他没这个胆子!”
大眼儿愣了一下,“花姐,你头发呢?”
老嫖笑道:“以后可不能再喊花姐了,你得叫小马哥!”
大眼挠了挠头,“小马哥?头发变短了,就从姐变成了哥?”
马小花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剃了!”
大眼儿遗憾地直摇头,“哎呀,白瞎你这个人了……”
全屋爆笑,马小花更是哭笑不得。
沈波怼了一下周东北,“疯子,他们说啥呢?”
“大眼儿家有条老黄狗,四哥惦记好长时间了……”
沈波笑了起来,图四爱吃狗肉,他们谁都知道,所以丝毫不觉得奇怪,只是没想到大眼儿嘴里的老黄竟然是条狗。
老嫖听的直舔嘴唇,他是鲜族人,对狗肉情有独钟,曾经和二虎没少嚯嚯十里八乡的狗。
图四问:“这几天老黄什么表现?”
“我爸说它不太爱吃食儿,一天天没精打采的……我感觉它好像也越来越老了,嘴巴子都白了……”
“上次喝完酒,你不是还说它活蹦乱跳的嘛!”
大眼儿挠了挠头,嘿嘿笑着没说话,心里却在想,我为啥那么说?还特么不是怕你惦记嘛!
图四缓缓坐在了炕上,两只眼睛都有些失神,嘴里喃喃道:“完喽,完犊子喽,老黄死了!”
大眼儿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问:“死、死了?怎么可能?”
图四叹了口气,“狗是由狼驯化来的,不过始终还保持着死前离开家的天性,其主要目的是为了不给同伴造成麻烦,也不想让主人伤心,所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去……”
屋里安静下来,五姐眼圈有些发红。
马小花也觉得鼻子酸酸的,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已经不做诗人了,怎么最近比以前还感性。
“走,我知道它在哪儿!”图四说完就下地穿鞋。
杨历年喊了起来:“操,不他妈喝酒了?”
图四摆了摆手,“回来再喝!”
老嫖举着手,“我不行,不敢嘚瑟了,我在家等你们!”
周东北说:“行,你老老实实躺着吧!”
说完,他还偷着瞄了一眼五姐,不是不放心她,是实在不太放心老嫖这货,这家伙见着母狗都得绕两圈再走。
于是这一大群人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纷纷下地穿鞋套大衣,呼呼啦啦蹬着自行车去找老黄。
到了南山浴池,大眼儿先回家问他爸,得知还没找到以后,赶快跑了出来。
“走吧,我知道在哪儿!”图四说。
南山脚下,众人把自行车都锁好,顺着山路往上走。
周东北左顾右盼,这条路太熟悉了,正是他去取那些粮票时走过的路,所以刚才他耍了个小心眼,把自己的自行车压在了最下面,没办法,丢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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