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琢磨,沈波虽然性子暴躁,但可不是没什么心眼,他惹出什么事情的可能性不大。
按照时间来算,最大的可能,就是七哥和孙大马棒他们起了冲突。
两个月了,孙大马棒他们几个人也都该养好了伤,新仇旧恨,这家伙不可能不报这个仇!
可为什么会在河西派出所呢?
要知道火车站在兴安市的最东侧,而河西派出所在最西侧,直线距离几十里地……
他在车棚锁好自行车,刚跑进派出所,就看到了郝东海。
“疯子!”
“海哥?”他大步走了过去,“等我?”
“走!”郝东海一脸严肃。
两个人前脚刚进二楼一间小会议室,沈波也过来了。
沏好茶,点着烟,沈波讲了起来:
事情还得从南山的混子大眼儿说起。
大年初二的晚上,他骑着自行车从市人民医院门口路过,一脑袋血的马小花跳上了他的车后座。
他本以为自己救了个落难的小媳妇,谁知这人跳上车以后,抱着自己的腰就喊快跑,他才听出是马小花。
他不爱跳舞,更不喜欢朦胧诗,所以和这位非著名狂野派诗人没啥交情,因此并不想救他。
可图四他惹不起,犹豫着扭头一看,就见刘二狗举着打滴流的架子追上来了,一帮人杀气腾腾。
这可把他难为坏了,没办法,孙大马棒他也惹不起。
而此时腰又被马小花搂得死死的,这狗皮膏药贴上来肯定是甩不掉了,无奈之下只好玩了命的蹬。
他把马小花送去了铁路医院,图四赶到后好顿感谢,整的他还挺感动。
马小花在处置室包扎,他和图四坐在走廊聊天,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提到了狗肉,大眼儿拍着胸脯说自己家里有条老黄狗,改天请四哥喝酒。
他平时就爱满嘴跑火车,本以为就是客气客气,没成想图四可一点都不客气。
从那天开始,图四就盯上了他,每次偶遇,都会问上一句:“大眼儿,啥时候请我吃你家那条老黄狗?”
“哎呀,四哥,最近我得下趟林业局,等过几天我回来滴!”
又过了段时间,两个人在商业街遇到了。
“大眼儿,啥时候请我吃你家那条老黄狗?”
“呦,是四哥,那个……最近吧,老黄窜稀,病恹恹能好吃吗?”
一周后,两个人在桥北旱冰场遇到了。
“大眼儿,你家老黄狗拉稀好点了吗?”
“四哥,”大眼儿都快愁死了,“好是好了,可瘦多了,我给他养胖点再吃吧!”
“嗯呐!”图四笑眯眯的,毕竟人家也算是小花的救命恩人,不能用强。
大眼儿知道这是躲不过去了,那天晚上回去搂着自己家的老黄狗,差点就掉眼泪……
话说这一拖就是两个月。
两天前,两个人又在文化宫电影院遇到了,那天重放1978年老美的一部老电影《超人》。
“大眼儿,你家老黄狗养胖了吗?”
大眼儿都快哭了,再不吃的话,他能墨迹死自己。
“四哥,”他咬着后槽牙,“明天我就杀,中午你就来吃,行不?”
“行!”图四嘿嘿笑了,“大眼儿兄弟讲究人儿,你家不还住南山浴池后面那趟房吗?”
“嗯呐,把头第一家!”
“好嘞,我带酒!”
“……”
第二天上午,大眼儿他爸刚走,他就开始把老黄狗往出拽。
毕竟活了十二年,老黄狗看出了他的企图,于是瘫痪了一样趴在地上不起来。
大眼儿把麻绳往腰上一缠,就这么硬生生把老黄狗拖了出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老黄狗在门框上转了十几圈,眼看着要咽气了……
噗通!
麻绳折了……
他又去仓房找了根铁丝,结果还是一样,老黄狗一折腾就转圈,几圈以后,铁丝也折了。
于是,他又去仓房找粗一点的铁丝……
从七点半折腾到十点多,狗没死,不过快疯了。
大眼儿觉得再勒不死它的话,自己也得疯,他郁闷地蹲在大门口叼着烟,老黄狗就躺在他身边,偶尔还用力抬起头瞄他两眼。
一人一狗,都很惆怅。
“狗咋了?”一个人过来问他。
大眼儿一抬头,我艹,冤家路窄,是跟着北山孙大马棒玩的刘二狗。
刘二狗刚从南山浴池出来,这两个多月在家养伤,头上的虱子都能扎小辫儿了。
他认识大眼儿,可那天晚上追马小花的时候,大眼穿着棉大衣,又戴着棉帽子,而且还是黑天,所以根本就没看清是谁。
大眼儿忐忑极了,虽然他也在社会上玩儿,可名声和孙大马棒、图四他们没法比,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选手。
他干笑两声,“呦,刘哥,你、你这是去洗澡?”
“洗完了!”刘二狗摆了摆手,蹲下来摸了摸老黄狗,“这狗是病了?”
大眼儿挺机灵,马上就意识到他并没有认出自己来,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没有,都说老狗雏鸡最好吃,我想吃了它。”
“那这咋还喘气儿呢?”刘二狗很疑惑。
“弄了好几次都不行,绳子和铁丝子总折……”
刘二狗瞅着这条忧郁的老黄狗,不由得食指大动,这两个月嘴快淡出鸟来了!
“兄弟,你这方法不对呀!”他说。
大眼儿眨着他的卡姿兰大眼睛,“刘哥,你懂勒狗?”
“艹,”刘二狗撇撇嘴,“你刘哥我绝对是杀狗专业户,二百货那家鲜族狗肉馆,从杀到开肠破肚,再到清蒸红焖,用的都是我的配方!”
“我和你说,这俗话说的好:‘吃狗不吃肠,胜得没有尝。’狗肠、狗油、狗肾、狗肝、狗肚、狗肺、狗心放在一锅里一起炒吃,那叫一个美味!”
“你知道正确烀狗肉的方式吗?”
大眼儿迷茫地摇了摇头。
“首先,咱们要把狗肉用清水洗干净,砍成手掌大的块儿,挤压出积血,再放进开水锅里煮出积血后捞出,重新用清水洗干净,和着八角、茴香、桂皮等香料放进大锅里炖煮……”
“烀的时间很重要,三年的狗肉至少一半个小时,而三年以上的适当增加时间……
“一定要根据肉香的程度,来判断肉烂的程度,因为时间太短啃不动,时间太长狗肉太烂了没口感……”
“……”
刘二狗成功的把自己和大眼儿都说饿了,两个人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大眼儿也是被折磨懵了,听着他吐沫横飞的吹牛逼,完全忘了一会儿图四要来,也忘了他们之间的过节,拿出烟给他点上,诚诚恳恳地请教起杀狗的学问。
刘二狗咽了咽口水,轻咳两声,“大眼儿呀,哥和你说,杀狗呢,它是门学问……”
“那是,那是!”大眼满脸崇拜。
“首先第一步,叫棒杀!”
“何为棒杀?不是直接用棒子削死,那血肉横飞的太特么残忍了,而且也体现不出水平来,你得打狗的鼻梁部位,一棒子就将其击昏!”
说着话,他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骨。
大眼儿听的双眼冒光,看看,这才叫专业!
“第二步,叫吊挂,趁它昏死过去以后,立即用绳子将它的两颗大犬牙勒住,吊在大树上提前钉好的铁钉上面!”
“门框行不?”大眼儿眨着求知若渴的大眼珠子。
“也行!”刘二狗点了点头,用力吸口烟,“第三步……”
大眼儿已经被他侃懵了。
“刘哥,你是高手,这事儿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刘二狗打起了包票,这就行了,难不成杀完狗他还敢打发自己走不成?
两个人达成了默契,相视一笑,再一低头……
我艹,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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