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东南带着二虎父母回来了,两个人穿的一样,头上一顶红色尖帽子,垂着五颜六色的布穗。
上身是件颜色夸张的衣服,下身一件灰布裙,裙子上挂着好多小铜铃铛。
张国祥的帽檐下,垂着一条写着满文的布帘,布帘遮挡着眼睛,帽子两侧各有一面小镜子,悬在太阳穴处来回晃动。
陈淑梅的帽子上则没有这些东西。
陈淑梅对周东南说:“大丫儿,家里有馒头吗?”
“有!”
“拿五个,其他的也摆上来吧!”
很快,周东南就把大白馒头,还有一盘猪头肉和三个猪爪子,摆在了北侧的箱柜上。
周东北看的目瞪口呆,家里哪里有什么猪头肉和猪爪子,这是今天现出去买的,看来这娘俩早有准备,就瞒着自己呢!
张国祥坐在箱子前的木凳上,一动不动。
这时,外屋门开了,周旺穿着棉大衣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老张来了!”
周东北见他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也明白了,看来他也参与此事了。
张国祥只是点了下头,没抬头,也没说话。
周旺把大衣和棉帽子放在了一旁柜子上,脱鞋上了炕。
供品很快摆放好了,周东南用碗装了些小米,放在了三盘供品前面。
陈淑梅说:“马上就要开始请神儿了,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出声!”
周东南有点害怕,连忙坐在了弟弟身边。
周东北伸手偷偷掐了她一把,她也没敢放声。
张国祥站了起来,伸手拿起一根香,划着火柴点燃,嘴里嘟嘟囔囔,声音太小,其他人也听不清。
陈淑梅右手拿起一只带腿骨的羊蹄子,左手拿着一面皮鼓,皮鼓直径接近脸盆大小,鼓面泛着油光,看着有些年头了,
张国祥把香插在了装着小米的碗里,又一声不吭地坐回了凳子上。
陈淑梅站在了地中间,羊蹄高高扬起,“通”的一声,鼓声响起,紧接着她转起圈来,鼓声也越来越快。
张国祥依旧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陈淑梅站住了,鼓点换了节奏。
她看了一眼丈夫,明显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也没说什么,张嘴唱道:
“我鼓要之打鞭子多,
老仙你能说贯道口若悬河,
知天文晓地理知识那么渊博,
你凭着三寸不烂之舌,
陪同刘备南阳请过诸葛,
我与老仙真乃怒马比麒麟......”
一大段请神曲,在鼓声的配合下特别好听,可周东北却越听头皮越凉。
从小到大,跳大神看过很多次,如果二虎父母就是糊弄钱儿的还好说,可这二位后世能名声在外,有些事情实在没法说......
老天爷保佑,千万别看出什么来!
一曲唱罢,鼓声骤停,陈淑梅紧张地看向了丈夫。
张国祥伸手撩开了帽子上的布帘,眉头紧锁,“再唱一遍!”
陈淑梅无奈,只好又唱了一遍。
张国祥回头一看,香已经燃到了尽头,起身又点了一根。
“再来一遍!”
陈淑梅又唱了一遍。
“再来一遍!”
“......”
已经唱了五遍,陈淑梅嗓子都哑了。
周东北听到了鼾声,扭头一看,二虎耷拉着大脑袋,睡着了。
“好了!”张国祥站了起来,看向了赵玉芳,“嫂子,不知道什么原因,请不来神儿,就这样吧!”
赵玉芳目瞪口呆,“咋这样呢?”
周东北内心狂喜,又不好表现出来,一脸茫然地走了过去,“张叔,什么情况?”
张国祥摇了摇头,也是费解,“奇了怪了,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周旺说:“别走了,正好有头肉和猪爪子,咱哥俩喝点!”
“算了!”张国祥觉得有些丢人,弯腰拎起地上的柳条箱,就往西屋走,路过二虎身边抬脚就踢,“虎玩意儿,哪儿都能睡着!”
“咋了?!”二虎猛地蹦了起来,“跳完了?!”
周东北憋不住想笑。
陈淑梅扯住了儿子,“去帮你爸换衣服!”
“哦,”二虎以为跳完了呢,回过头还问周东北,“哥,你没事儿吧?”
陈淑梅气的伸手怼了他一下。
往出送这一家三口,周东北和张国祥、周旺三个人并排走在最前面。
张国祥问:“听说你要带二虎和满囤做生意?”
周东北笑了笑,“不能总让他俩这么呆着,赚点小钱儿!”
“挺好,交给你了,不听话就削!”
“嗯呐!”
陈淑梅安慰赵玉芳,“请不来是好事儿,说明你家老二啥事儿没有!你呀,一天到晚的瞎惦记,哪个大小伙子没点儿血性?别送了,回吧!”
赵玉芳眼圈泛红,“他婶儿,真没事儿?”
“没事儿!”
周东北放慢了脚,二虎走到身边的时候,抬脚就踢,“想看哥热闹是不?”
二虎捂着屁股,嘿嘿直笑。
“这回我可有尚方宝剑了,听没听见你爸怎么说的?不听话就往死里削!”
二虎摇着大脑袋,“不对,我爸可没说这么狠......”
周东北一咧嘴,“意思差不多!”
“差多了......”
送二虎一家人出了院子,周东北搂着母亲的肩膀往回走,周东南跟在旁边。
周旺披着大衣,孤零零走在后面。
“妈,你看你儿子能有啥问题?不就是胆子大了一点儿嘛!我还能总像个孩子似得?啥事儿都躲在你和我姐后面?”
“妈也是担心你......”
“我知道,妈,放心吧,真啥事儿都没有,你儿子永远都是你儿子,亲生的,如假包换!”
“这孩子!”赵玉芳脸上有了笑意,打了他一下。
看着上前开门的姐姐,周东北笑道:“姐,你这个叛徒,不和你好了!”
周东南抿嘴一笑,知道弟弟没生自己的气,心情舒畅了好多。
进屋以后,周旺见没人搭理自己,脱鞋爬上炕,在炕琴里扯出个枕头,躺炕头就闭上了眼睛。
娘仨聊着天。
过了好一会儿,赵玉芳看了一眼儿子,轻声说:“给你爸拿条被子,睡着了,容易感冒。”
周东北没动。
赵玉芳叹了口气,只好看向了闺女,“大丫儿......”
周东南起身在炕琴里扯出条棉被,给父亲盖在了身上。
赵玉芳伸手点了点他,周东北没吭声。
天黑了,娘俩去做饭。
周东北也没开灯,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亲爹,又想起了儿时的一些趣事。
父亲手很巧,尤其鱼盆做的特别好。
夏天的时候,常常带着他和姐姐去河里捞鱼,自己六七岁的时候,在河里就像泥鳅一样了,都是父亲教的......
怎么就变了呢?
突然,他灵光一闪——
呆若木鸡!
难道他和自己一样,也重生了?
不对呀,记得看那些重生穿越类的小说,重新来过的人生,不都得是开挂一样嘛!
不手撕鬼子,脚踢老美,当上世界首富,也叫重生?
如果不那么牛逼,占着一个重生名额干啥?
难道......
难道是个二流子重生到我亲爹身上了?
夺舍?
细思极恐。
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赵玉芳进屋拉着了电灯,饭菜上桌。
因为有了猪头肉和猪爪子,周旺喝了一杯。
周东北觉得肉里有股香烛味儿,没吃几口。
见亲爹“滋喽滋喽”喝的挺开心,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燕京奥运会是哪一年开的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