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初秋午后,阳光虽然明媚,却也有了淡淡凉意。
此时那个洞还是崭新的,上面更没有铁皮,朴满囤和二虎刚上初一,很快就在学校混出了名号。
二虎在最里面的蹲位上,朴满囤挨着他,小声指导着他的蹲姿:
“再起来点......”
“猪啊?半蹲不会吗?”
“对,往前点......”
“......”
别看周东北比他俩高一届,可这方面胆儿小,脸皮又薄,所以蹲在了中间位置。
这个位置,进可攻,退可守!
调整好姿势,二虎战战兢兢眯起一只眼睛,见窟窿里塞着一团卫生纸,也没再用朴满囤指导,无师自通地伸出了小指头,怼掉了卫生纸。
女厕那边的小女生刚蹲下,就惊恐地张大了眼睛......
只见自己刚塞进去的小纸团,竟然“窸窸窣窣”掉了出来,吓的“妈呀”一声,提着裙子就跑。
刚看了一眼的二虎,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提着裤子也要往出跑,朴满囤一把拉住了他:“嘎哈玩意儿?”
“跑啊,来人抓咱们咋整?”
“跑个屁,走,蹲那边去!”他裤子也没提,铁皮青蛙一样挪到了周东北身边。
二虎心虚,蹑手蹑脚,跑到了靠门位置蹲下了。
“看、见、了吗?”
朴满囤问的断断续续,仿佛憋了口气在用力,表情干燥。
“啥?啥呀”
二虎惊惶未定。
这时,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顿声响,朴满囤松了一口气,尼玛,没白费劲。
随后,他朝里面努了努嘴。
“看、看见了......一点......”二虎明白了他的意思,舔了舔嘴唇,有点害怕,还有点意犹未尽。
“白吗?”
“贼白!”
三个死党哈哈大笑。
二虎打架手黑,还有点虎,可这方面胆儿也不大,那个洞从此再也没敢去看过。
不过,那抹雪白却一直印在了脑海里,那是他青春的记忆。
——
炕上。
二虎摇着大脑袋,“你别说,叫老嫖,形象!”
朴满囤抬脚就踹,笑骂道:“像个屁!”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你是个屁!”二虎大笑。
“操!”朴满囤一只手拄着炕席,施展起了连环脚,“虎了吧唧滴,反应还挺快!”
二虎缩到了炕梢,嘻嘻哈哈,“老嫖,老嫖,以后就叫老嫖了!”
“不能这么叫吧?和我爸分不开了!”
二虎大笑:“没事儿,你爸是姓朴的朴,你是嫖那啥的嫖,两回事儿!”biqugetν
提到那两个字,两个人都是一脸兴奋,尽管这事儿还没做过,但说出来就让人莫名的兴奋......
看着两个人孩子一样的打打闹闹,周东北脸上都是欣慰的笑容,自己一个不小心,让这个绰号起码早诞生了五年。
上一世的八十年代末起,朴满囤常去市里文化宫舞厅跳舞。
他酷爱“黑四”,就是每晚一场黑灯20分钟的慢四步,那是真黑,伸手不见五指,破鞋搞的飞起,没多久就传出了这么个绰号。
朴满囤也不在乎,打闹完了,嘴一咧,“老嫖就老嫖呗,兄弟我本来就姓朴,谁知道是哪个“嫖”?咱可不像东北似的,一天天的假正经,其实他最骚!”
周东北哈哈一笑,这要是放在以前,自己肯定脸红脖子粗地上去削他了,此时却觉得特别好玩,十分亲切。
于是笑道:“行,那以后就叫你老嫖了!”
“我举双手同意!”二虎投降一样,举起了两只手。
朴满囤,也就是从此以后的老嫖,破口大骂:“你他妈挺大个脑袋,小眼儿吧唧滴,同意个叽霸!”
说罢,一个鹞子翻身就骑在了他身上,两个人又厮打在了一起。
二虎大喊:“哥,我和你说,他新整了个手抄本,叫什么之心,老色了......
周东北哈哈大笑,自己还记得那本书,当年就是在老嫖手里拿过来的。
其实自己还有一本好书,粉红色的书皮,书名五个字,在市新华书店两毛四分钱买的,现在还藏在炕席下面。
掏出那盒皱皱巴巴的大前门,还剩一只了,拿出来捋了捋,在炕沿上顿了几下,烟丝结实了一些,这才点着抽了起来。
这两个活宝,是自己上辈子最好的朋友,遗憾的是,两个人后来都不太好。
二虎家里兄弟俩,他哥叫张学农,小名大虎,八十年代初到九十年代中,在兴安市社会上很有名气。
从小到大,大虎军挎里装的就不是书本,而是砖头和菜刀!
等周东北他们三个步入社会后,挨的打不多,和他有很大关系。
1995年夏天,在汤旺河游泳的大虎,为了救一个抽筋的孩子,溺水身亡;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出了名的大混子,竟然死在了见义勇为上,听着就像一个悲伤的黑色幽默。
大虎的死,让二虎消沉了好久。
他父母的职业比较特殊,跳大神!
周东北也时常感慨,自己两个死党,一个父母是跳大神的,另一家是唱二人转的。
怎么凑的呢?
改革开放后,各路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二虎父母也渐渐有了一些名气,再过几年,甚至省城都有来找他们“看病”的。
所以在红升乡,他家是第一个买上电视机的人家。
大儿子没了以后,他父母更把小儿子当成了宝贝,一心想让他继承衣钵。
遗憾的是,出马可不像收徒那么简单,二虎吃嘛嘛香,从小到大连个小感冒都不得,一直没有出马的迹象。
夫妻无奈,只能作罢。
周东北被木材综合加工厂开除后,三个人更是形影不离。
2000年,周东北离开了兴安市,二虎并没有跟着。
而那时候,他父母出马跳神就不太准了,年纪越来越大,生意也越来越差。
再后来,二虎和媳妇在市里开了个小食杂店,平淡度日。
周东北父亲中风偏瘫后,多亏他常去家里照顾,2004年周旺去世时,里里外外的寿衣都是他给穿的。
而那时,朴满囤,也就是老嫖,已经死四年了......
老嫖只有个妹妹,叫朴满满,小时候一次高烧成了哑巴,耳朵没问题,却再也说不出话了。
改革开放后,他父母开始只是偷偷的走村串乡唱二人转,再后来生意越来越好,尤其一些结婚或过寿的场子,一次就能赚一二百块!
老嫖是副云遮月的嗓子,从小耳濡目染,唱起二人转很有韵味。
他父母想让他跟着学二人转,可这货说什么也不学,天天在社会上厮混。
后来,老嫖他爸通过关系,给他找了个市场协管员的工作,可没干多久就撂了挑子。
前前后后换了四份工作,最长一个是在家具厂,可就干了三个月,原因是工组里那个性感的小媳妇调走了。
1998年春节,在文化宫舞厅,老嫖又遇到了那个小媳妇,没多久俩人就上了炕。
那时候,没人不羡慕老嫖对女人的手段,周东北也曾醋意满满地“采访”过他,问他是怎么勾搭上手的。
老嫖叼着烟眯着眼,声音低沉沙哑,逼格满满:“无他,干柴遇烈火而已!”
2000年春节,在小媳妇家里,卖完力的老嫖一口气喝了一整瓶饮料,不一会儿就口吐白沫,没到医院就咽了气。
没多久案子就破了,是小媳妇开火车的丈夫干的,他往两瓶饮料里兑了整整一大包耗子药,就想把这对狗男女都毒死。
老嫖死了。
两个多月以后,小媳妇又出现在了文化宫舞厅,饭照吃,舞照跳。
事实证明,没了谁,太阳第二天都照常升起。
处理完老嫖的丧事,周东北心灰意冷,离开了家乡。
那一年,他已经34岁,离了婚,兜里只揣了900块钱,还是母亲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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