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见她有问题要问,七嘴八舌地让她问,嚷嚷着看她能问出什么花样来。
周东南环顾左右,也不客气,“请问,孙大爷家老三死的时候,你们有谁去了火葬场?”
亲戚们都怔了一下,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说:“洪涛死我们都不知道……”
“不知道,”周东南乐了,“全市都沸沸扬扬,你们不知道?”
“到底是怕丢人?还是真不知道呢?”
“好,就算你们不知道,可孙洪涛死了以后,你们有谁来看望过孙大爷一次吗?哪怕不拿东西,过来说说话安慰一下,有吗?”
没人说话了。
“每年的中秋节、大年三十、正月十五……你们有一个人来过吗?”
“孙大爷发病,是邻居们送到的医院,你们谁去看过一眼?”
“出院后,老人在家里躺了四年多,你们有人来过吗?拎水、做饭、买米、买面、端屎、倒尿……你们谁做过一样?”
“有过吗?”
“谁来过?”
“有的话现在就站出来,也算你尽到了一个实在亲戚的心意了,今天有这么多左邻右舍作证,我马上就把所有东西拿出来,双手奉上,请问,有吗?”
有些人已经低下了头,谁都没想到,这个看着如此温柔淑雅的女人,一张嘴竟然这么厉害,每一句都怼在了他们的心窝上!
孙大凤喊:“别说我们,你呢?你有过吗?”
周东南盯住了她,大眼睛眨都不眨,“你可以问问这些邻居们,我有没有?”
童婶第一个举起了手,大声说:“有,老三死了以后,人家姐俩就过来了,逢年过节一次不落!”
老童也说:“你们别装不知道,这事儿都上过电视!”
“对对对!”
好多邻居都开始纷纷发声,毕竟这几年周东南确实做到位了,就算有邻居嫉妒那个大金镯子,甚至还偷偷告诉了孙大凤他们,此时也都站了出来。
人性就是这么复杂,善恶忠奸是非黑白,往往混淆一团,不过都是一念之间。
“放屁!”孙大凤开始撒泼了,“小妖精,别说那些没用的,你没资格和我们争夺我大哥的家产!”
周东南瞥了她一眼,“再骂一句我听听?”
“小妖精!儿子,动手,把金镯子给我翻出来!”
周东南柳眉竖立,厉声喝道:“我看谁敢?”
邻居们也怒了,两帮人推搡起来,孙大凤的小儿子就要去扯周东南衣襟,周东南手也扬了起来,就听门外响起一声怒吼:“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起扭头往仓房门斗方向看。
郝忠海一身便装,大步走了进来,“你们干什么?”
孙大凤扯着脖子:“郝所长,我认识你,也知道这个女人是你媳妇!可就算官太太,也不能抢老百姓的东西吧?”
“对呗!”
亲戚里只有几个人在附和,而其他人都开始往后退。
虽然早就知道这里面的关系,也说过不在乎,可真面对上气场强大的郝所长以后,大部分人瞬间就怕了。
“抢?”郝忠海走到了孙大凤身前,“抢你什么了?”
孙大凤不吱声。
“我在外面听的清清楚楚,我爱人有孙大爷的遗嘱,这是有法律效力的!你想看看吗?”
郝忠海看了一圈众人,“我俩早就决定了,不管是现金还是首饰,还有这套房子,我们也只是代管而已!”
嗡——
所有人都惊讶起来,议论纷纷。
当时有人看到了那些钱,估计得有上万块,还有那个大镯子,看样子能有200多克重,今年黄金价格约105一克,那就是两万多!
这套房子虽说是加工厂的公产,可再不值钱也能卖个两三千,合起来就得接近四万块钱!
现在兴安市普通工人平均每月工资180块左右,高级技工能高出一些,再有就是红松集团家具厂车间干计件的,据说有人一个月曾经拿到手六七百!
四万块钱,绝对是笔巨款,一个工人不吃不喝,也要积攒四年多,他们不要了?代管?
有人不相信。
不等郝忠海再说话,孙大凤果然又蹦了出来:“代管?谁信哪!”
郝忠海看都不看她,“我们会将这些上交给市局,等孙大强同志的大儿子孙洪波出狱,由市公安局的同志亲手交给他,这样可以吗?”
孙大凤瘪了瘪嘴刚要再说话,老童叹了口气,“你们糊涂吗?洪波啥样你们不知道?就算你们现在分了老孙的财产,等他放出来以后呢?我看你们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他这番话比郝忠海的话都好使,孙家哥仨都是狼崽子,如果今天真占了什么便宜,以后孙老大出来都能把自己家放把火烧了!
亲戚们集体打了个冷颤,真是被金钱迷了眼,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没人再敢出声了,就连孙大凤都闭上了嘴。
郝忠海鹰一般的眼神在那些亲戚脸上扫过,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他本想训斥几句,目光扫过孙大强的灵位,还是把那些话咽了回去。
他长长呼了口气,沉声说:“既然各位都是孙大爷的实在亲戚,就让老爷子一路走好吧!”
说完,他拉起了周东南的手,柔声道:“媳妇,回家!”
第二天上午。
金山电厂呼呼啦啦来了一群人,门卫没拦住,慌忙打电话喊保卫科,这些人已经吵吵把火上了三楼。
皮三喜听到声音推门走了出来,就见走廊至少得有十七八个人,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太老太太,一个个背着包挎着筐,颤颤巍巍。
还有几个是残疾人,一个中年男人就一条腿,拄着个脏兮兮的木拐,还有个年轻小伙子没有小臂,两条袖子往下一半都是空的……
这些人身后站着保卫科的几个干事,一看就是刚跑上来,一个个气喘吁吁。
“干什么的?”皮三喜喊了起来。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走了出来,先是好一阵剧烈的咳嗽,“我们是来要账的!”
“要账?”皮三喜就是一愣,“电厂欠你们钱?”
老人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把皮三喜都看糊涂了。
“我们老板欠我们的工钱不给……”
皮三喜说:“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林科长?你们干啥吃的?赶快把人给我撵走!”
他这一嚷嚷,其他办公室的门都纷纷打开了,好多人出来看。
“你听我说完哪,”老人又咳了几声,“你们欠周老板的钱不给,周老板就没钱给我们老板,我们老板才没钱给我们开工钱,四角债,明白了吗?”
皮三喜当然听明白了,敢情是周疯子派来的,不由怒火中烧,大吼道:“林科长,你们怎么干的工作?为什么放他们进来?都给我赶出去!”
身材魁梧的林科长没招儿了,只好低声对几个保卫科干事说:“好好劝,千万别动手……”
小干事拍了一下后面一个老太太,嘴里还挺客气:“大娘,理解一下我们……”
“哎呦——”
老太太绝对是影帝级的表演,刚碰到她衣服,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扯着嗓子就开嚎:“哎呀我滴天哪——干部打人了呀——有没有人管哪——!”
保卫科几个人都惊呆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碰倒吧?这也太脆弱了,谁还敢再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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