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对于让二队守在往北这条路,郝忠海是有意见的,没想到孙洪刚真就选择了这条路线。
联系不上领导,这个方案是他临时拟定的。
不过,他还是在五营分局给区分局打了电话,只是没时间等市局指示了,换了一辆桑塔纳后,在半夜时超到了周东北他们前面,为了防止他们走回头路,刘凯那辆车始终在后面坠着。
在车上的时候,郝忠海计算着孙洪刚他们那辆车的油耗,最后决定在汤旺河做这个局。
对生性多疑的人来说,有时候越是简单的局越让他迷惑。
顾不上颠簸,他们开的飞快,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地方,在当地分局接到电话指示后,才开始布局。
事情虽然紧急,可郝忠海始终有条不紊,哪怕方局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该请示上级的必须请示。
先前打在三娃子和黑蛋头上的那两枪,是他和沈波打的,因为这两个人距离周东北太近,他不放心别人开枪。
也正是因为他的不放心,才导致了孙洪刚的逃脱,如果他来开打向孙洪刚那一枪,局面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没办法,人都是有私心的,各种后果他都考虑过,权衡之下,还是保住自己未来小舅子的命要紧!
前面孙洪刚奔跑的速度降下来了,左闪右避,每次停顿都躲在树后。
这个季节,林子里好多树木不过刚刚冒出新芽,所以虽然也很黑,但影影绰绰还能看清人影。
山势开始陡峭起来。
突然,前面没有了声音。
郝忠海一把拉住了沈波,打了个别动的手势。
两个人在树后隐藏了身子,侧着耳朵去听,只能听到后面同事上山的声音,前面则是静悄悄的。
郝忠海又做了个手势,两个人迅速分开左右,猫着腰双手握枪,走的极其缓慢,后面的刘凯他们也察觉到了异常,都放慢了脚步。
十几分钟后。
砰!
一声枪响,郝忠海迅速横向往沈波方向跑,树枝抽得脸生疼。
刘凯他们也开始往山上跑。
砰砰!
砰砰砰!
又是连续好几枪。
大约百米距离,郝忠海跑出了树林,眼前就是一亮,前面好大一片空地,漫山遍野的低矮树桩,壮观的像走进了一座大型墓地。
他并没有继续向前,而是闪身到了一棵树后,调整呼吸后低下了身子,缓缓探头去看。
前面二十几米位置,两个人影倒在地上,相隔不足五米。
郝忠海就是一惊,唯恐沈波出事儿,可因为看不清现场,不能冒然上前,于是喊了起来:“大波?!什么情况?”
沈波的声音有些虚弱,咳了两声后说:“死、死不了,不过他快不行了,枪被我打掉了,快、快……”
郝忠海听声音知道了哪个是沈波,端着枪迈步就跑。
紧接着,刘凯他们也都冲了上来。
孙洪刚一只手在地上胡乱抓着什么,见公安都围上来后才停止了动作,他哈哈笑了起来,嘴和下巴上都是血,“狗屁,也他妈不过如此,哈哈哈!”
刘凯他们都在喊:“不许动!”
九个人端着枪越围越近,山下手电筒晃动,好多当地公安也上来了。
郝忠海发现了地上的一把大五四,一脚踩了上去。
“老子已经杀过十几个了,早他妈够本了!”孙洪刚继续笑着,十分嚣张,“来呀,都来抓我吧!”
郝忠海一只手摸到了腰上,要去拿手铐……
众人端着枪越围越近,随后都愣了,就见孙洪刚搭在前胸的手上,隐隐约约握着个长条状的东西,另一只手用力一拉,白烟冒了出来……
事情太过突然,其他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千钧一发,郝忠海一声大吼:“趴下!”
喊出这两个字的同时,他猛地一下就去扑在了孙洪刚的身上。
刘凯他们下意识扑在了地上,沈波明白了什么,猛地一下坐了起来,目眦欲裂,吼的撕心裂肺:“老海儿——!”
郝忠海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紧紧抱住了孙洪刚,鼻子里都是火药燃烧的味道。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上……
天已破晓,猫耳洞外硝烟弥漫,红兵和小申终于回来了。
两个人都光着身子,浑身淤泥和烂树叶,已经快看不出本来面目,整整一夜的时间,也不知道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而战友小花的头颅,此时正夹在红兵的腋下……
孙洪刚的喊声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中,耳边的声音像狼一样,凄厉又满是恨意:“孙大强你个老不死的,我还是死你前面了!”
郝忠海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牺牲自己一个人,却能换回来这么多战友同事的命,值!
沈波不管不顾,用尽全身力气往这边爬,咳着血大声咒骂着:“老海儿,你个大傻逼!”
两个人身体中间的烟消失了,那股味道也被山风吹的无影无踪,郝忠海的意识这才回到了脑海里。
不对呀!
手榴弹的引爆时间一般为4至5秒,怎么没爆炸?
刘凯也反应过来了,蹦起来就去拉他。
孙洪刚傻了一样,我艹,咋没炸?
郝忠海明白了,这是颗臭弹,瞎火了!不由开始后怕起来,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还不等他被拉起来,其他几个人已经过来,把枪顶在了孙洪刚的脑袋上。
郝忠海腿有些软,稳住身形后,弯腰拿起了那枚木柄手榴弹。
借着淡淡星光,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枚63式手榴弹,由于成本低廉、便于大批量生产,当年生产了好多,在那个特殊年代,还提出过“人手一弹”的口号。
这个型号的手榴弹存在投掷时早炸、易受潮瞎火等问题,所以很快就被67式取代了!
孙洪刚呆愣在那里,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得判多少年,更有可能挨枪子儿,还真不如刚才死了好……
妈的!
自己手里的那把大五四和这枚手榴弹,都是在石市一家大型国营工厂保卫科偷的,没想到枪好用,手榴弹却是个坏的,真是倒霉!
沈波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趴在地上又哭又笑,嘴里不停骂骂咧咧,“老海儿,你个虎逼,你他妈就是个大傻狍子……”
——
沈波和孙洪刚抬下山后,第一时间推进了当地人民医院手术室。
沈波中了三枪,肩膀一枪,腿上一枪,最严重的是腹部那一枪;孙洪刚比他更严重,四枪只有一枪是打穿了大腿,剩下三枪都打在了上半身,没当场挂掉已经是个奇迹。
一个中年男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了,“我们这边条件有限,能做这种手术的只有我一个人,请问先救谁?”ъiqugetv
走廊里的干警都是一愣,郝忠海急的正满地乱走,刚要说话,周东北就按住了他。
“大夫,”他看向了那个医生,“他俩谁最危险?”
“都危险!”
“先救那名公安!”周东北说。
医生看向了众人,“这位同志说话好使吗?”
没人说话,整个走廊里密密麻麻站了至少三四十个着装的,可这话怎么说?说不好就会担责任。
这个时候更不能去请示领导,这不是把责任往领导身上推嘛!
这也是周东北拦住郝忠海的原因,他和沈波是好哥们、好战友,就算明知道会担责任,他也会说先救沈波。
可这个话不能说,更不能他来说!
周东北就没这个顾忌,上前一步急道:“大夫,我说话就好使,快点吧!”
走廊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看着这位男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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