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东北公司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四大逼王头把交椅的郭老四,他带来一位姓郑的南方木材老客儿。
郭老四一口一个舅,喊的亲热,说郑老板是他远房亲戚。
甭管事情能不能成,周东北一直都客客气气,几个人聊的也很投机。
一个多小时以后,大伙出了办公室,郭老四脸上都是笑,大墨镜闪着光,“我三舅也是第一次来咱兴安,我说了,木材生意只能找疯子哥,其他人都他妈啥也不是……”
周东北用力搂了搂他肩膀,笑道:“郭四哥就是捧着说,郑老板多看看,也多比较一下价格,如果觉得我周疯子还算实在,欢迎随时再过来……”
来到了楼梯口,孙广志微笑着伸手往下请,郑老板在前面走,他又跟上。
周东北这才伏在郭老四耳边,轻声说:“以后有事儿提前打个电话……”
郭老四脸就红了,第一次做生意,真是啥都不懂。
以前他干过最大的生意,就是去建筑工地偷材料,他特别喜欢那种打满了防滑洞洞的铁跳板,一条就能卖五块钱。
后来又去森铁偷铁卖,费了牛劲偷了一堆铁粑粑,那是当年大炼钢铁的产物,根本就没人收。
1980年前后,他也去中小学门前崩过钱,后来跟着他混的小子多了,这些糙活也不用自己干了。
周东北见孙广志陪着三舅说话,又压低了声音说:“刚才我报的价格,已经给你留了出来!一等材一立方留十块,二等材五块……”
郭老四没吭声,尴尬地都想撒泡尿把自己淹死,又不禁暗赞这周疯子聪明,不用自己说什么,就把事情办得如此稳妥漂亮。
谁要是再说他疯,我特么咬死他!
几个人刚走到楼梯缓台,就见刘二狗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疯子哥,”他一脸兴奋,“老爷子昨晚醒了!”
“是吗?啥时候醒的?”
“昨晚!”
“不错不错,”周东北也挺高兴,回头说:“二虎,我送客人,你带二狗先回办公室!”
刘二狗这才注意到穿着将军呢大衣的郭老四,轻轻点了下头,语气变得漫不经心,“老四也在呀?!”
郭老四还在兴头上,咧了咧嘴还挺亲热:“二狗啊,啥时候回来的?”
“一个多星期了,那行,我上去了!”
两大老牌儿逼王在东北公司相遇,却没有过多寒暄,原因是这俩人关系本来也一般。
刘二狗看不上他,觉得这装逼犯无非就是出来混的早,打架啥也不是,搞破鞋一个顶俩!
他就是酸菜缸里的石头,穷酸臭美乱咣荡!
郭老四也看不上他,觉得这装逼犯就是个丧门星,以前跟孙大马棒玩,结果孙大马棒死了;没多久跟了图四,图四又挂了,这特么不是妨人嘛!
两个人在楼梯上擦肩而过,都抬起了高傲的下巴。
周东北和孙广志一直送两个人出了院子,又在路边帮着打了辆大发车,孙广志塞给了司机五块钱,郭老四撕撕巴巴客气着说不用。
车走远了,郭老四坐在副驾驶位上,看到倒车镜里两个人还在频频挥手。
他洋洋得意道:“郑老板,感觉咋样?”
黑瘦的郑老板,也就是他所谓的三舅年纪约五十,普通话有些困难,“小郭呀,还是要再多看看嘛!”
“没毛病!”
他嘴里答应着,其实已经气得直咬牙!
这些老客儿都长了颗七巧玲珑心,周疯子给的价格已经很实在了,而且人家什么手续都是全的,这货竟然还要再看看?
没办法,只能再带着他找人打听打听价格,这年头一个个都开始折腾买卖了,自己也得有点正事儿!
中间拼缝虽然赚的少点儿,可又不需要本钱,还能跟着混吃混喝,去哪儿找这样的买卖?!
——
周东北回到办公室,拿出烟帮刘二狗点燃,二虎和孙广志都回自己办公室了。
“快和我说说,什么情况?”
“昨晚八点多醒过来的,”刘二狗喝了口茶,“刚开始贼虚弱,谁都不认识,直到今天早上才好,认识人了,只是一半身子不能动……”
周东北靠在沙发上,叹了口长气,偏瘫是一定的了,能说话并且神志清醒,这就已经不错了,也不枉这么多人伺候了这么多天。
他问:“记不记得昏迷了几天?”
刘二狗说:“整整九天八夜!”
“这么多天了吗?”
他一天天的事情太多,从梯子厂回来,冯嘎子那边给东北大饭店送了一批青菜,虽然是一家人,但还是要各算各的,青菜价格还没定,只能先欠着大棚那边。
这两天他也没闲着,又问:“你来就是这事儿?”
刘二狗抚了一下重新烫好的“奔式”,“没记住你公司电话,过来告诉你一声,老爷子想见见你!”
“见我?你俩说啥了?”
“实话实说呗!”
周东北不太想去,以前自己和姐姐去看他的时候,这老头基本上没话,两个人只是坐在炕上对着抽烟。
他和自己说过的话加一起,都没有姐姐去一次说的话多。
这段时间他昏迷着,面对着他无所谓,可知道醒了还想见见自己,就不太想去了。
“那个……大夫说啥时候出院了吗?”他问。
“明天!”ъiqugetv
周东北有些奇怪,“咋这么快?不用再治疗一段时间?还是加工厂没交住院费?”
“交了!”刘二狗说:“不是钱的事儿,大夫说了,这病也就这样了,没必要再住院,回去以后扶他多起来活动,慢慢还能恢复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他犹豫着,“这样吧,那个……明天出院我过去,手里一堆事儿!”
“行,明天中午前能走,你别忘了过来!”刘二狗站了起来。
“急啥呀?再聊一会儿!”
“不了,我去医院替替老猪,他昨晚没咋睡……”
周东北又问:“局子咋样了?”
刘二狗穿好棉大衣,把棉帽子抓在手里,说:“都收拾利索了,也没时间开业,等把老爷子安顿好吧,定下来日子我叫你!”
两个人走出办公室,二虎听到声音出来了,“二狗哥这就走啊?”
“嗯呢,不用送,你忙你的!”
二虎跟着往出送他,到了楼梯位置,周东北说:“办好出院以后吧,我请派出所和分局的几个朋友喝酒,你和老猪也一起!”
“好嘞!”刘二狗嘴都咧到耳根了。
他刚走不一会儿,南山的大眼儿蹬着自行车来了,周东北也是苦笑,这些家伙,怎么都赶今天了呢?
“疯子哥!”
大眼儿明显比以前客气了,主要也是身份越来越悬殊,周疯子现在名气太大,名下又是沙场又是公司,还有东北大饭店这样全市最豪华的饭店,这些都让人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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