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又如往常一样了,河西湾的采沙工作不紧不慢,“员工”们两个人一组,冻一天暖和三天,张弛有度。

    十冬腊月,很多人都在猫冬,尤其是红升乡的乡亲们。

    郑老屁被刘老六砍的像鬼一样,家里的局子也不干了,据说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窝炕上看电视抓虱子玩。

    王老骚村长的位置早就交给了别人,三个儿子又不在家,底气也早就没了。

    据房西头小喇叭李嫂说,小屯的人也好长时间见不着他一面,偶尔看到都有些不敢认,说他现在又白又胖,一脑袋的头发都白了,胡子更是一根不剩,说话的声音也尖细了好多。

    周东北毕竟没见着,也没那个闲心,不知道真假。

    冯嘎子前几天来了,人黑了,也更壮实了,来的时候手里还拎了四瓶黄桃罐头。

    听图四说,小屯的杨红岩回来了,带着一帮混子在市里招摇过市,据说大冬天的也不戴个帽子,头型依旧。

    牛素钢终于把欠的190块钱还了,周东北推辞不要,毕竟自己和盛夏的关系都已经公开了,再要这个钱就说不过去了。

    可牛素钢红着脸,把钱扔炕上就跑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盛夏喊过来,又把这钱给了她。

    借此机会,两个人骨碌在了小火炕上,周东北好一番上下其手,遗憾的是冬天穿得太多,口水浪费不少,没啥实际进展。

    ——

    元旦,大伙聚在了杨历年家。

    “花姐……”

    周东北端着酒杯给马小花敬酒,这声花姐喊的大伙都嘿嘿笑,自从老嫖喊出来这个绰号以后,很快就风靡兴安市,现在好多人都这么喊他。

    对于这个绰号,马小花一开始是抗拒的,到后来就疲沓了,无力反驳,叫就叫吧,不是花大姐就行。

    此时听周疯子也这么喊自己,无奈地端起了酒杯。

    “我那次的事儿,花姐当立头功,咱哥俩走一个!”

    说完,周东北一扬脖子,一杯65度散白就进了肚子,所有人大呼小叫地鼓起掌。

    马小花真不敢这么喝,苦着脸说:“我喝一半,然后给兄弟们吟首诗怎么样?”

    大伙继续鼓掌,他喝了一大口,周东北笑道:“你这是跟老嫖学的吧?现在都开始玩赖了,养鱼呢?剩这么多?”

    说着话,猛的一端杯底儿,就把剩下的多半杯酒灌进了他嘴里,弄的马小花脖子和毛衣上都是酒。

    大伙哈哈大笑,马小花嗔怪着掐了他两把,这就是周疯子,换个人他早就急了。

    场面十分欢乐。

    马小花轻咳两声,五姐也进来了,笑盈盈靠在门框上嗑着瓜子。

    “这是我新写的诗,名字叫《哥》”

    大家又一次鼓掌。

    “时光、轻薄,

    茶凉,繁花错,

    少年青丝,一如白雪落;

    冷月、忧伤,

    枷锁,把念弱,

    一程梦魇,残柔何时破;

    寂春、静夏,

    秋凉,若是说,

    最温暖的,是你的被窝,

    哥~~~~~~~”

    最后一个字太突然了,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打了个颤。

    马小花抬着下巴,微闭双眼,一只手高高扬起兰花指,这个“哥”字拖的很长,带着颤音,绕着房梁……

    “呸!”五姐啐了一口,扭身出去了,大伙这才狂笑起来。

    老嫖憋着笑:“花姐,你这诗质量下降啊,太朦胧了,朦胧的文化人都不知道你说的是啥……!”

    马小花伸手擦了擦微微湿润的眼眶,张嘴就骂:“有能耐你他妈来一首!”

    老嫖红着脸,“我还是唱段二人转吧!”

    “不行!”马小花觉得自己受到了屈辱,“你小子竟然说我的诗不好,你就必须得来一首!”

    大伙又开始跟着起哄,周东北笑道:“我觉得不错呀,先雅后骚,谁都没招儿!我建议花姐应该给报社投投稿!”

    场面欢乐,赵光腚、沈波他们都拿起筷子敲桌子,一起大喊:“老嫖,来一个!老嫖,来一个!”

    老嫖这个悔呀,自己咋就这么没脸呢,以后可得记住了,就算说他马小花贼磕碜,也不能说他的诗不好……

    “吟哪!”马小花咄咄逼人。

    “好好好,我吟……我吟……我特么吟啥呀?!”老嫖用力薅着马尾巴,愁眉苦脸地看着这一桌子菜,突然灵机一动:

    “舞舞喳喳瓢盆锅,”

    大伙安静下来。

    “七碟八碗整一桌;

    踢里秃噜可劲造,

    散白管够没啥说!”

    图四惊讶起来,“怪不得你俩天天腻歪在一起,敢情都他妈是诗人哪!”

    大伙又是好一阵捧腹大笑。

    马小花翻了个白眼,“你这也叫诗?粗鄙不堪,呸!”

    这顿酒从中午喝到了晚上,二虎吐了,坐着周东北的自行车,跟他回了红升乡。

    他们还没走的时候,杨历年就已经躺炕上呼呼大睡了,图四去了常去的局子推牌九,郝忠海和沈波、土豆、二驴子他们都回家了。

    老嫖和马小花蹬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去了文化宫舞厅。

    锁好车,老嫖去买了两张票。

    没招儿,舞厅把门那俩大姨,是所有兴安市混子的噩梦,没人能在她们眼皮底下逃票。

    两个人顺着宽阔的楼梯往三楼走,已经开场好一会儿了,倚在两侧抽烟的混子们纷纷打着招呼:

    “马哥,嫖哥!”

    “花姐!”

    “来了,嫖儿?”

    “马哥,这是又喝了?”

    “嫖哥,又换新叶子了?真绅士……”

    “……”

    乱哄哄叫啥的都有,马小花手插大衣兜,谁打招呼只是点点头;老嫖却像接受检阅一样,频频招手,就差喊出那句:“同志们好!”

    五六个常跟着马小花玩的小子,见他来了赶紧迎了上去,一帮人拥着他俩呼呼啦啦涌进舞厅。

    虽然夏天穿的少,有些事情方便一些,可老嫖还是喜欢冬天,因为冬天舞厅的味儿小。

    夏天的时候,走到二楼到三楼之间的楼梯平台位置时,就能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那是一股混合着尿骚味儿,以及早就停止发育但荷尔蒙依旧爆棚的味道。

    以至于多少年后,老嫖还清晰地记着那股味道。

    文化宫舞厅是兴安市最老牌的舞厅,同时能容纳至少三百多对舞客同时起舞,最牛逼的是,整座大厅没有一根柱子。

    进门正前方就是乐队舞台,舞台还不到半米高,后面就是公厕,两侧都能走人。

    虽然今天是周四,但因为是元旦,所以人特别多,头顶上五彩灯光不停滚动,乐队演奏着快四步舞曲。

    溜光水滑的社会混子,莺莺燕燕的大小马子,妖娆多姿的小媳妇,红唇一点的大姑娘,谢了顶的大叔,描眉画眼的大老娘们……

    红男绿女,搂在一起汗流浃背,随着舞曲驴拉磨似的满场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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