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周东北不得不衡量利益得失,最后还是长舒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那盒软中华,抽出一根叼在了嘴上,轻声说:“就麻烦史同志给我点根烟吧!”
史现愣了一下,身材微胖的钱副局长急了,“小史,还不快点?!”
史现连忙手忙脚乱地掏火柴。
陈利华终于松了口气,他今天打出去了好多个电话,当最后得知这位周经理背后站着的是徐辉后,失魂落魄放下了电话。
没办法,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选手,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让王兴学告诉史现,自己拉下老脸给他一次机会,想要保住饭碗,就抓住这次机会,否则谁都救不了他。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周东北没去吹灭他的火,更没问什么信不信我说过的话,深吸一口烟后呵呵一笑,“史大哥把今天的帐结了吧!”
史现差一点没哭出来,连忙说:“我这就去,这就去!”
他如蒙大赦,慌里慌张出了门,陈利华起身去够史现拿过来的白酒,朱长友连忙拿起来说:“我来!”
陈利华摇了摇头,接过那瓶剑南春,打开后走到了周东北身旁,周东北赶快站了起来。
“周经理,谢谢!”他有些动感情,“我要退了,可舍不得这些曾经出生入死的同志们,我承认他们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可这身衣服就是他们的命!”
他给周东北的酒杯倒满酒,“感谢你今天能给我老陈这个面子,新青局从上到下,都会感激你,来,我先干为敬!”
一杯白酒,他干的一滴都没剩,周东北怎么拦都没拦住。
没办法,他只好也端起了酒杯,“陈局,过去就过去了,就当他从来没发生过!您是长辈,所以我必须得喝两个,不然就是不敬了,话都在酒里,看我表现!”
说罢,一扬脖子,一杯白酒也下了肚;随后自己倒满,又一扬脖子,又是一干二净。
三两三的酒杯口朝下,一滴没有流出。
钱副局长第一个鼓起掌来,紧接着其他人也都跟着鼓掌叫好。
这就是我们的酒文化,尤其在东北,很多时候会把酒量和人品化为等号,喝酒豪爽才能证明你可交,周东北又一次用他最大的金手指征服了所有人!
杨历年咧着大嘴也在跟着鼓掌,他一开始还不太理解,自己是看在朱长友孝顺,又养大了小舅子,所以才会原谅他。
可这个大长脸怎么拎了两瓶酒,又点了根烟,疯子就不再追究了?
就不能还回去几个嘴巴吗?
这他妈也太不解气了!
可当他听完陈局这番话,再仔细看他那一头花白的头发,莫名其妙地鼻子就一阵阵发酸,他能理解这位老人对下属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就像自己对待那些蹬三驴子的兄弟们一样。
如果今天他周疯子不依不饶揪住不放,气是出了,可就把新青公安分局所有人都得罪了。
通过这件事儿,他不由对自己这个小老弟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他坐在那儿想了半天合适的词,就是想不到怎么形容合适。
直到几年以后,他在电视里听到了一个词,再联想这几年在新青发生过的那些事情,终于恍然大悟,就是它,就是这两个字:
格局!
两个人是第二天回的兴安市。
直到三天后的上午,火车皮才到了兴安站,望着一车车腰粗的红松原木,还有手里的手续,韩家根乐的嘴都合不上了。
这批木材虽然不多,自己也才偷偷摸摸加了5%的利润,可是能把他们运回去,就是大功一件!
另外,又因此结识了周疯子这个“能人”,以后就不愁了!
当天,几个人就去银行办理转账。
韩家根低声对周东北说:“周老板,我单位会给你转80010元……”
周东北呵呵笑了,他给韩家根的价格合计是76200元,他倒是不贪,只加了五个点。
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什么时候方便把3810块钱给他。
这个年代不管是存款还是取款,又或者是公对公以及公对私转账,都是特别的繁琐。
韩家根打给单位的长途电话,就折腾了好长时间,先是没有线序要等,终于轮到他了以后,声音又出了问题。
两个多小时,羊城那边终于把转账完成了。
按理说,周东北要等上几天,等这笔钱到账以后,才能把回扣以及那些手续给韩家根,可他却丝毫没犹豫,当场就取出了3810块钱,又连同所有手续一起交给了他。
这一番操作下来,让韩家根感动的热泪盈眶,这周老板说的没错,他真是个实在人!
周东北能这么做,完全是建立在上一世对他的了解上,换个人的话,他就算真疯了,也不敢这么干。
第一次的木材生意,韩家根从中落了3810块钱,周东北净剩35250大元。
财富增长不多,却提前把木材这条路趟出了一条小路。
周东北很满足,以他的智商,在这个年代,在这座东北小城,一年多的时间而已,存款就已经达到了30万,这是笔惊人的数字,甚至不敢对任何人说。
他的理想并不远大,承包沙场是起步,倒木材是垫步,而做个腰缠万贯俗不可耐的包工头子,已经是他目前最大的目标了!
至于以后,他还没想那么远,脚踏实地往前走就行了,把一切交给时间。
当天晚上。
韩家根带着刘二狗和猪大肠,在市里的宴宾楼国营饭店请客喝酒。
周东北很清楚他后续那些心思,于是也没客气,不只带上了杨历年,同时还把二虎、老嫖、土豆、二驴子、大头、赵光腚、老四、孙广志、王贵、图四和马小花都喊了过来,狠狠宰了他一顿。
要说这韩老板还真是个人物,不仅不生气,酒桌上的表现,更是让所有人都十分舒服。
按理说,周东北的这种行为,换个人早就火冒三丈了,这不就是吃大头嘛!
可他就这么干了,韩家根也认了。
正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因为两个人都看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你不是想看看我这个南方老客胸襟有多大,可不可交嘛,那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咱南方爷们豪爽起来,不比你们东北爷们差!
你不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多认识一些兴安市的人物,多个朋友才能多条路嘛,那我就多给你带一些朋友来!
这顿酒喝的十分热闹,更却不了马小花的朦胧诗和老嫖的二人转。
第二天,韩家根带着刘二狗去了佳市,要到那边的铁路局办理到羊城的《木材运输证》,没办法,此时的铁路运输手续十分繁琐。
当天晚上,就在韩家根和二狗同志还在绿皮车厢里苦熬的时候,周东北和徐大秘在一家小粑粑馆里正把酒言欢。
徐辉端着酒杯骂他:“好人都让你做了是不是?”ъiqugetv
周东北连连赔不是,“哥呀,你以为我不想抽那小子几个嘴巴?可咋下手啊?那位陈局太护犊子了,我要是真敢让那小子自己扇自己一个嘴巴,陈局当场就得掀桌子,你信不信?”
“信!”徐辉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没打听,陈利华,老刑警出身,年轻时就人送绰号陈老虎,他可不是一般的护犊子!你呀,也是傻人傻有福,这事儿整的漂亮!”
碰了下酒杯,各喝一大口。
两个人只有一个菜,桌子中间是个白色的瓷盆,里面是30只母林蛙炖土豆。
周东北夹起一大块黑黝黝的籽,上面还裹着厚厚一层油脂,放到了徐辉的碗里。
徐辉用筷子点了点碗里的籽,“你小子总把我往这家店领,这玩意儿……”
“别整没用的!”不等他说完,周东北就瞪起了眼珠子,“你就说好不好吃吧!”
“废话!”
“那不就得了!谁认识你谁呀?好吃就闭着眼睛吃得了!”
徐辉夹起来放进了嘴里,嘟嘟囔囔:“遇人不淑啊,我特么都被你小子带坏了!”
周东北嘿嘿笑着,他心里始终还惦记着一个事儿,正好今天就他两个人,于是说:“辉哥,问你个事儿!”
“嗯,说!”
“85年春天北山一场大火,虽然柈子城没了,变成了一片楼区,可毕竟那么多户人家被烧,损失太大了,市里对防火这块没什么举措吗?”
徐辉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事来了,放下了筷子,“咱们林区春季太过干燥,去年,市里又给消防部门增添了四台消防车……”
周东北有些怔怔出神,想了想又说:“我觉得防火宣传和群众意识也需要加强,尤其是进到五月份以后,风还大……”
徐辉笑了,“你小子还真是忧国忧民哪,咋就想起这事儿了呢?”
周东北只好笑笑,没再接着往下说。
要不是那次请赵凤霞夫妻喝酒,自己已经忘了上一世的那场火灾,85年、86年连续两年的大火,烧没了两座柈子城,烧出了两大片新楼区。
历史出现了一些变化,可今年没发生,不代表未来不会发生,他想提醒一下徐辉,可又没法说的太明显。
叹了口气,举起了酒杯,“来,徐大秘,走一个!”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