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三?!
周东北大眼珠子眯了起来,还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他。
胡老三气色如常,还是那件逼格满满的黑色呢子大衣,蓝色毛料裤子和一双黑色三接头棉皮鞋,脑袋上的旱獭帽,脖子上还围着那条红色长围脖。
这个货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不得不说,长的确实够帅,唇红齿白大高个,再加上这身干部一样的打扮,走到哪儿都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胡老三没想到这么多人,左顾右盼,见媳妇在柜台里忙着呢,就想去陈爱民办公室蹭根烟抽。
至于说这位大主任烦不烦自己,他从来不去想这些,三哥我就这样,烦?那你也不好意思赶我走!
本来周东北也没想躲,见他往这边来了,就站在那里等着。
于是,两个冤家在走廊里遇到了。
胡老三很意外,毕竟他媳妇只说以前送鸡蛋的姓周,又没说过叫什么,他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个粮票贩子和送鸡蛋的是同一个人。
“呦,这不是周——老弟嘛!”胡老三把周字拉长了声调,因为他想叫周疯子,又临时想起这小子和杨老七有关系,就把疯子两个字咽了回去。
周东北笑的人畜无害,“真是巧了,这不是胡老板嘛,您怎么来这儿了”
胡老三背起了手,扬了扬下巴,“我来找老陈喝会儿茶!哦,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周东北暗笑,这货明明是来找他媳妇的,还往自己脸上贴金,陈爱民都恨死他了,还喝茶?
“晓光,你咋来这么早?”刘玲玲跑了过来。
周东北这个方向正好面对着刘玲玲,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了一抹惊讶,“刘姐,你和胡老板认识?”
刘玲玲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个小周怎么会认识自己丈夫。
“哦,”胡老三回头瞥了一眼,“我媳妇!”
“哦——”周东北笑了,这笑容看在胡老三眼睛里,感觉有些神秘,还有些意味深长。biqugetν
刘玲玲走过来问:“晓光,你们认识?”
“啊?是,小周我一个哥们!”
周东北憋着笑,“真没想到,原来刘姐你们是一家的呀?”
刘玲玲大眼睛眨呀眨,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那行,”他笑着拱了拱手,“给胡老板和刘姐拜个早年,我先走了!”
“好,”胡老三笑的很真诚,仿佛真是好朋友一样,“改天咱哥们喝点!”
“好嘞!”周东北走到柜台那边,又和赵凤霞打了个招呼,这才施施然出了门。
“你俩是好朋友?”刘玲玲扯住了胡老三的胳膊。
“嗯呐?”胡老三还没察觉出什么来,“都是哥们,这小子就是有点虎了吧唧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媳妇的手伸向了自己额头,吓得他连忙往旁边躲,“干啥呀?”
刘玲玲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我们这的鸡蛋一直都是他送的!”
“啥?”胡老三懵了,“不可能,他是个粮票贩子,送什么鸡蛋!”
“我和你早就说过,送鸡蛋的小伙子姓周,你想想!”刘玲玲也快被他说糊涂了,怎么又成粮票贩子了呢?
胡老三闭上了嘴,思索起来。
对,媳妇是说过,说一直是个姓周的大高个给他们送鸡蛋!
送鸡蛋的姓周,换粮票的周疯子......
尼玛,咋感觉是个坑呢?
可这个坑怎么挖的?谁挖的?自己又是怎么跳进去的呢?
“你们真是朋友?”刘玲玲又问。
胡老三还在头脑风暴呢,根本就没听清媳妇的话。
“你?”刘玲玲见他傻呆呆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伸手就去掐他,“你个笨蛋,你让朋友坑了!”
胡老三清醒过来,连忙说:“你别急眼,我还没想明白呢......”
“还想?你还是快想想怎么还上那笔钱吧!”刘玲玲“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还剩多少钱了?你麻溜都给我!”
“给你干啥?这可都是我的本钱,媳妇,你等着,用不了多久,我就赚回来......”
“......”
“刘玲玲!”卖场有人喊她。
刘玲玲抹了一把眼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跑了回去。
胡老三觉得有点热,摘下了旱獭帽,挠了挠小分头……
尼玛,什么情况?
——
周东北听不到这夫妻俩的对话,否则一定高呼冤枉,自己可没有特意去害他,事情只是赶巧了而已。
这事儿即使没有自己,折腾到最后他也是个赔钱货,区别无非就是多赔少赔而已!
心情愉悦地离开大副食,路过商业街的年货大集,他又买了一些年货,鞭炮、冻鲤子、花生、瓜子等等。
这些都是给爷爷买的,他妈和姐姐已经跑了好几趟,今年家里的年货十分丰盛。
看见有个老爷子在卖糖葫芦,一串二十多个大红山楂,冰糖晶莹剔透,看着就很有食欲。
两毛一串,他买了四串,蹬着车先去了爷爷家。
老叔周达出来打了个招呼,老婶根本就没露面,周东北拿给了周西西一串糖葫芦,小家伙开心极了。
大过年的,他不想和谁闹不愉快,爷爷既然不肯跟自己回去过年,也没法强求,就这样吧!
放下东西,他又给爷爷留下了200块钱和500斤全国粮票,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回到红升乡。
进门就看到父亲正在院子里扫雪,他也没吭声,支好自行车,站在杖子边喊:“盛夏?盛夏?”
很快,小丫头跑了出来,她穿了一件大红的新毛衣,俏脸红扑扑的。
“二哥!”
“看看这是什么?”周东北举起了两串糖葫芦。
“呀,糖葫芦!”盛夏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你和大春儿一人一串!”
周东北递了过去。
盛夏垫着脚,接了过来,从杖子缝看到他手里只剩下了一串,知道那是给东南姐留的,于是拿着一串又从杖子上递了过去。
“咬一个!”她说。
“我不吃!”周东北笑道:“冻的噹噹硬,咬不动!”
“怎么就咬不动?你七老八十了?不行,必须吃一口!”她不高兴了。
“好!”周东北无奈了,只好在最上面咬下了一个,确实很硬,像石头一样。
“这儿!”盛夏指了指自己粉红的唇边。
周东北嘴里含着糖葫芦,伸舌头舔了一下,原来是嘴角挂了一小块冰糖。
“甜不甜?”她问。
“嗯,甜!”
盛夏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晚上我去你家看晚会!”
“嗯呐,来吧!”周东北嘴里含含糊糊,“我回去了!”
“好!谢谢!”盛夏蹦蹦跳跳回去了。
他惦记着去小屯,拎着最后一串糖葫芦往正房走。
周旺这才起身,拄着铁锹,他想问问,今天能把钱还上吗?可见儿子一眼都不看自己,没办法,只好臊眉耷眼地接着干活了。
“姐!”周东北进了东屋,嘴里的糖葫芦软了一些,他大口嚼着,甜里带着酸,味道好极了。
周东南正在拿着小镊子,一下一下拔着半片猪头上的毛。
今年多亏了弟弟,家里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丰盛的年货了,谁也不会想到,他换个鸡蛋竟然能赚这么多钱。
“姐,”周东北从身后拿出了糖葫芦,“噔噔噔——噔!看看这是啥?”
“哈哈,”周东南乐了,“糖葫芦!”
别看她平时一副稳稳当当的模样,可毕竟才22岁,这一瞬间才符合她少女的天真烂漫。
“这孩子,花这个钱干啥?”赵玉芳在和面,笑着说道。
“妈,”周东南擦了擦手,接过来咬了一口没咬动,这才笑道:“你刚才没听见有人大呼小叫的?我这是借了别人的光了!”
周东北哈哈大笑,“行,我去小屯还钱!”
“东北!”
赵玉芳喊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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