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在胡老三耳边说:
“哥,我四姨夫说了,从办手续到钱下来,得四五天时间呢......”
周东北只听清了几个字,瞬间就明白了,这货原来是要贷款,怪不得底气这么足!
他想了起来,这年代银行贷款好像并不难,很多还能申请到无息贷款。
贷款换粮票,然后用粮票去换鸡蛋,再卖给副食店......
这个货,脑子怎么长的呢?
用这些钱干点啥不行!
难道随着议价粮的出现,还有副食本的取消,他看不出来粮票在贬值?
转念又想,先别说人家,曾经的自己看出来了吗?
记得直到1993年,粮油实现了敞开供应,粮票再无用武之地,被正式宣告停止使用,长达近40年的票证经济就此落幕,可还有很多人家苦巴巴攒着手里的粮票舍不得花,更舍不得去换东西,最后都成了废纸!
话说就胡老三这个智商,上一世的自己竟然差点被他忽悠瘸了,可见那时候的自己还不如他。
想到这儿,周东北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胡老三轻咳两声:
“那个,这样,怕你们准备不充分,还是多给你们几天时间吧!一周后上午九点,还是在这儿,行不行?”
孙广志和王刚他们都看向周东北。
“行!一言为定!”周东北拍了板儿。
胡老三大笑起来,仿佛谈成了几个亿的大项目,“来,哥几个抽着!”
说着话,拿出良友开始发圈。
到了周东北这......
“不会!”
说完,他看向了王刚,“家伙事儿给我,我下班了!”
王刚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斧子,于是赶紧递了过去。
周东北将斧子往后腰一插,看都不再看这些人一眼,蹬上车就走了。
胡老三瞥了一眼王刚,夹着烟的手点了点远去的背影,“这逼哪儿的呀?”
王刚陪着笑:“红升乡的!”
胡老三撇撇嘴,明显流露出了对乡下人的瞧不起。
“行了,各位,三哥我也撤了!”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了,那四个小子赶紧跟在了身后。
孙广志朝雪地上啐了一口,小声骂道:“装逼犯,不死也得判!”
“哥,”王强掩饰不住笑意,“明天开始,是不是咱们就不用来了?”
王刚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听不懂疯子的话?这点钱能吃一辈子?”
王强眨了眨眼,“还来?如果还是以前的价格兑,那不是亏了嘛!”
孙广志笑了,“他胡老三是个小插曲,你们想想,没有这事儿的话,咱们觉得亏吗?”
所有人不说话了。
王刚若有所思起来,“你说明天疯子哥能来吗?”
“他来不来,咱们也不能扔下!”孙广志说完又想了想,“明天开始,咱们都上午来,如果疯子在,咱们就走,抓紧去收!”
“他要是不在呢?”王刚问。
“不在的话,咱们接下来的一周,就干一上午,下去都赶快去收货!”
“好嘞!”大伙七嘴八舌,兴奋不已。
只有王刚眉头紧皱,如果周疯子不来了,是他手里粮票有限?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呢?
又想到他曾经说过,就干到过年,不由更是疑惑起来。biqugetν
难道......
难道他手里的粮票来路不正?!
想到这儿,他不由心脏猛的一跳,随后又瞥了一眼孙广志,以前遇到这类动脑子的事情,都是自己拿主意,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
周东北心情愉悦,蹬着车,唱着歌。
这些粮票都折腾完以后,自己手里就有了接近三万块钱!
这是自己的第一桶金,不过,胡老三这个尾巴得收好,完事就能开始执行第二套计划了。
看了一眼手表,马上到中午下班时间了,他飞快地往市总工会骑。
到了市总工会门口,正赶上下班。
从这些人衣着打扮上,就能看的出来坐办公室和工厂的不同。
木材加工厂上下班的时候,棉大衣不是黑色就是灰色,放眼望去,滚动的泥石流一样。
偶尔有一件红色或者白色的大衣,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再看市总工会,完全是两道风景。
虽说军大衣占了多数,可羊绒大衣、呢子大衣和羽绒服也不少,加上色彩鲜艳的帽子、围脖,与工厂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周东北也搞不明白,怎么一个总工会,需要这么多做办公室的人吗?
他摘下了棉帽子,推着自行车穿过人流,走的极慢。
可再慢也有走过去的时候,没有人认出自己,他有些灰心。
戴上帽子,他也没再回头,又开始往火车站骑。
二十分钟后,周东北来到了兴安市火车站。
站前广场店的东侧,停着四五辆三轮车,车厢里扔着一些破麻袋和铁锹。
兴安市对这种车俗称倒骑驴,所以才喊他们是蹬三驴子的,这时候干这个的还不多。
他推车走了过去。
几个穿着黑色铁路棉大衣的人围了上来。
“小兄弟,用车不?”一个矮个中年人抄着袖迎了过来。
“我看看!”周东北扫了一眼,不由有些丧气,这几个人里没有站前七哥。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问:“看啥呀?”
“就是,”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笑嘻嘻说:“你也想干哪?”
周东北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他一直跟着站前七哥玩了,叫张涛,绰号大头。
这小子中等个,脑袋比一般人都要大好几圈,眉毛很淡,小眼睛,看着就像个大号汤圆。
“大哥,”他看着大头,“从二煤建拉一车煤到红升乡多少钱?”
大头人挺实在,“你在这雇啥车呀,去二煤建门口多合适!”
周东北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啊,这不顺路嘛,多少钱哪?”
“二煤建那边估计得五块钱!”
“这么贵?”
“贵?”大头不乐意了,“你咋不看看红升多远呢!十多公里路,还得连装带卸,一天就搭你身上了!”
“那也太贵了......”
周东北话音未落,就听那排三轮车里传过来一个声音,“操,嫌贵找别人去!”
他就是一愣,站前七哥杨历年!
虽然这声音少了一些沧桑,可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没别人了!
他不由有些激动起来。
上一世,自己和他认识的晚,直到1996年,两个人才有了交集。
七哥大自己五岁,那时候交情虽然不是很深,但求他什么事,也是二话都没有!
直到自己离开这座城市,七哥还和现在一模一样,时光仿佛在他身上静止了。
同样的装束,同样的工作,哪怕兴安市大大小小的混子见他都绕道走,可他依旧我行我素。
用他的话来说:靠力气吃饭,到啥时候都不丢人!
一辆三轮车厢里的麻袋被掀到了一旁,一个长手长脚的汉子坐了起来,睡眼朦胧。
他穿了件脏兮兮的铁路黑棉袄,腰上系着条麻绳,脑袋上是一顶毛茸茸的狗皮帽子。
他还是老样子,当年认识他时就这样,长条脸,小眼睛,高高的颧骨,大嘴叉威风凛凛。
他以前经常爱说一句话:我大姐说的,男人越丑越抗老!
周东北暗自好笑,他身高180公分,这么小的车厢是怎么蜷里的呢?
“七哥,”大头走了过去,埋怨道:“这死冷寒天的,不让你睡,你就是不听话......”
“别他妈跟老娘们似的,磨磨唧唧!”说着话,杨历年从车厢跳了出来,用力敲了一下头,骂道:“操,昨晚那酒不好,喝完脑袋贼疼!”
说完,他看向了周东北,粗声粗气,“拉煤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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