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茉莉花茶的茶香。
陈爱民坐在老位置上,满面红光,深蓝色中山装笔挺,头发虽然已经不多了,但梳的光滑。
“小周啊,快,快坐!”
他客气着,却没有站起来。
“主任,您找我?”周东北脸上挂着笑。
“来,抽根烟!”陈爱民拿起桌上的一盒软中华,递给了他一根。
“呦,这可是好烟!”周东北接过烟,又拿出火柴帮他点燃。
“小周啊,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陈爱民打着官腔。
周东北知道这是要直接进入正题了,他在心里已经勾勒出了一个计划,不过依然保持着以往的谦卑姿态。
这是经历过多年社会鞭挞得到的感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主任太客气了,辛苦是应该的,毕竟我也赚到钱了!”他客气道。
“是这样。”陈爱民也不想藏着掖着,“新接到的通知,市食品水产公司加大了年前的供给,鸡蛋每天二百斤的供应,看来年前不会再缺蛋了......”ъiqugetv
周东北点了点头,脸上依旧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陈爱民奇怪起来,怎么就看不透这个毛头小伙子呢?
他不应该着急吗?
不应该失望吗?
不应该求自己吗?
“我明白了,主任!”周东北站了起来,把手里的半截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这一个月以来,多亏了您的照应,以后有机会请您喝酒!”
说完,他伸出了大手。
陈爱民也站了起来,下意识也伸出了手。
周东北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松开手后转身就走,拉开办公室的门,扭头笑了笑,“对了,一直忘了和领导说,我家在红升乡,再见!”
陈爱民愣了一下,红升乡?啥意思?
门关上了,他也没再多想,叹了口气。
话说这小伙子真是不错,这么年轻就能如此的吃苦耐劳,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依旧不卑不亢,就算是个中年人,可能都做不到。
再一想起胡老三那副嘴脸,不由就是好一阵的腻味。
没办法,他不只是员工家属,又是个出了名的大混子,如果自己拒绝了他,日后麻烦事少不了。
自己倒也不是怕他,可这种人就是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
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能不能干好,他说找了几个小兄弟跑乡下,可自己也看到了跟着他的那几个小子,一个个吊儿郎当,能吃得了这个苦?
一声叹息。
胡老三哪胡老三,你小子千万别坑我!
——
旭日国营饭店。
今晚客人很多,大厅基本满了。
李春红端着一堆盘子,远远就看到了刚刚进门的周东北。
盛夏说他停薪留职了,放着好好的工人不做,去卖鸡蛋,这不是脑子坏掉了嘛!
她扭过了头,懒得再去看一眼。
这段时间,这家伙偶尔会过来和盛夏搭伴回家,不过自己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确实还没处对象。
现在看,应该是这小子对盛夏有那个意思,不然怎么会隔三差五的就来找她一起回家?
不过盛夏不可能跟他好,谁傻呀,放着有正式工作的不找,找个做小买卖的盲流子?
有病!
病的还不轻!
虽说做生意赚的可能会多一些,可身份呢?地位呢?
再说了,这个火柴棍儿算什么生意人,看看他穿的,那件木材加工厂的劳动布棉大衣都泛油光了。
换鸡蛋的生意人?
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他就差脑袋上顶着个鸡蛋壳和稻草了......
周东北也看到了李春红,本想点个头打声招呼,可两个人的眼神明明在空中都碰到了,她竟然像没看到一样。
他暗自摇头,这个女孩脸变的真快,自从知道自己没工作了以后,那声亲亲热热的二哥就再也没喊过。
也好,自己本来就不喜欢这么势利的人,早知道她看中的是工人身份,还不如第一次见面就说了呢,也避免那晚跑了趟南山浴池不是?
不行,如果那样的话,那碗大米饭和猪肉炖粉条子就吃不上了,得饿着回家......
看了看手表,六点了。
刚一抬头,就见盛夏和三个服务员从后面出来了。
“二哥!”盛夏叫的很亲热,小脸都乐开了花,另外三个女孩叽叽喳喳笑话着她。
她怼了一下其中一个女孩,“去,滚蛋,这是我哥!”
众人说笑着出门,周东北打开连锁一抬头,就看到马路对面停了一辆白色拉达。
拉达车驾驶位的车窗放下了一条缝隙,有烟飘出来。
张大蛤蟆?
他怎么不下车?
接人?
盛夏见他愣着不动了,喊了起来:“二哥,走啊!”
“哦,走!”
骑了不远,周东北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辆车还停在那里,难道不是张大蛤蟆?
想想也是,毕竟兴安市又不是只有一辆白色拉达。
可他总觉得哪儿不对,扭头问盛夏,“最近欺负你们的那个张大蛤蟆来过吗?”
“来过好多次了,经常缠着春红姐,贼烦人!”
周东北明白了,这是被张大蛤蟆盯上了,俗话说,好女架不住赖汉磨,李春红要倒霉!
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不放心旁边这傻丫头,又一次叮嘱她:“离他们远点!”
“放心吧,我才懒得搭理这些臭流氓!”说着笑了起来,她能听得出来二哥对自己的关心。
“如果真有什么冲突,你就说自己认识站前七哥,明白了吗?”
“站前七哥?谁呀?”
“你不认识,你这么说就行,就说是他妹妹!”
“二哥,这个什么七哥,不是你吧?”
“想什么呢?”周东北笑了,这丫头的脑回路有时候特别清奇。
盛夏咯咯笑了起来,“我说呢,怎么从老二混到老七了,难道一群人拜了把子?”
周东北也笑了起来。
“噗通!”盛夏摔了个腚墩儿。
周东北更是大笑起来。
“坏蛋,就是被你笑的,哎呦,疼死我了!”
她坐在地上不起来。
周东北支好自行车,扯着她的手,用力将她拉了起来,“哪疼?哥给你揉揉?”
“滚蛋!”盛夏抬脚就要踢他,又哎呀一声,“疼,好疼!”
周东北不敢再开玩笑了,这么结实的摔在地上,确实容易摔坏。
“是不是尾椎骨疼?”他问。
盛夏一时没反应过来,“尾椎骨?”
周东北无奈了,“就是尾巴根儿!”
一句话把她造了个大红脸,又想起这坏蛋刚才还说要给自己揉揉,扬手就打了他一下,说:“我走两步看看!”
下一盏路灯距离还很远,这个位置有些昏暗,盛夏拉着他的手,皱着眉缓缓走了几步。
望着她红苹果一样的俊俏小脸,还有沾着一些白霜的长长睫毛,周东北不由有些痴了。
这丫头,像个洋娃娃一样,怎么就这么好看!
可惜了,大冬天穿戴的太多,拉个手还隔着两个大棉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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