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儿早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院子往东扩了七八米,平整了一下,垒好院墙,撒上石子,做停车场用。

    之前的大院,被张云京打造成彻头彻尾的农家院。

    南边扣了一个高端阳光大棚,拱形钢结构,三面都是玻璃,其中一隅还贴上了大理石砖,上面摆着几个盆栽,一张大茶桌,四张藤椅,冬日暖阳下,绿植环绕中,饮茶闲聊,别有一番情趣。

    北边八间瓦房重新装修了一遍,新建的廊厦,落地窗,外墙刷了一层米色的涂料,房间里面,风格极其简约,白色的吊顶,圆形的吸灯,墙面重新粉刷,地上铺的地板,一张床,两张床头柜,一个隐形的衣柜,两张懒人椅,这就是全部家当,床是自己选的,张云京统一采购,比如李牧和路小西就要了一张榻榻米。

    刘国辉的两间东屋没动,老太太现在在大院里常住,住惯了院子,说什么也不去楼上住。

    西边新建了两间厨房,浓郁的东北风格,铁锅大炕头,炕上摆着小方桌。

    厨房一侧还弄了一个露天烧烤架,旁边整整齐齐的码着一大堆木柴,全是刘国辉找人从园林上搞来的枯木。

    按照张云京的计划,来年开春,每间房前面都种上一棵果树,然后再载上几棵大树,等到枝叶繁茂,别有一番风味。

    五点下班,李牧带着董雨晨赶到大院儿,其他人都到了,西边厨房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进大院就听到赵文莲在大声吆喝。

    两人推门而入,刘国辉和李泽锋正在灶台前面忙的团团转,老太太则笑呵呵的坐在一边,怀里抱着孙子,虽然只能隐约看到一团模糊的人影,但是依旧抬着脸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忙活,满脸的满足和喜意,怎么都掩盖不住。

    剩下的人则没心没肺的团坐在里屋炕上打保皇。

    李牧在老太太跟前蹲下,从怀里掏出特意绕了一圈去全福元买的烤地瓜,笑着说道:“大娘!烤红薯!热乎乎的!赶紧吃!”

    老太太一听李牧的声音,循着声音望过来,急切的伸出干枯的双手,李牧知道她看不清,连忙伸手握住老太太的手。

    “怎么才来啊?”老太太抬着头,多少带点儿嗔怪的问道。

    “刚下班!您怎么不去炕头上坐着,这里四处透风的~~”李牧拉过一张小板凳在老太太对面坐下,笑着问道,边说边顺手摸了摸老太太的大棉袄,感觉比较厚实,这才放下心来。

    “坐门口等你呢,念叨好几遍了,说你怎么还不来~~”刘国辉笑着说道。

    老太太也不说话,伸手在李牧胳膊上摸索,使劲盯着李牧看,昏黄的目光中,透露出孩童般的纯真和真挚情感。

    老太太性格和善,喜欢这帮年轻人,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对李牧的厚爱,为此,每当老太太念叨李牧又多久多久没来的时候,赵文莲都开玩笑道:“妈,你再这样不行啊,我跟国辉是你的亲人,你怎么对那小子比对我们还亲?”

    每当这时,老太太都憨厚的笑笑,有时候也辩解一两句:“哪个不亲啊,哪个都亲~~”

    老太太善良淳朴,她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对李牧好,是因为李牧对她好,对家里所有人都好!

    老太太私下经常对刘国辉念叨的一句话是:“辉,咱得知道感恩,现在咱过上这么好的日子,离不开人家小牧,以后你就拿他当亲兄弟一样,千万不能生分了,明白不?”

    刘国辉大孝子,从来不烦,每次都认认真真的点头答应:“妈,我知道!”

    “小牧是个好孩子,人家有本事有文化,你俩能嘎伙的这么好,是你的福分!以后有什么事儿都听小牧的,这样我走了就不挂着你了!”

    “妈!您说这个干嘛!”每到这时,刘国辉都很不乐意。

    李牧也喜欢老太太,老太太瞎着眼,一个人拉扯刘国辉很不容易,但是老太太从来没有抱怨过半句,始终是一种很感恩很平和的状态。

    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是坚强,只知道不管怎样得活着,能活着就好,为此,多大的苦多大的累都能承受,活着,只是一种本能!

    李牧一直对这种原始的本能力量心存敬畏,现在的人,生活越来越好,但是已经渐渐丧失了这种本能,脆弱的就像瓷器,不堪一击。

    这种力量,其实无比悲壮,每每读到听到有关事例,不管是图片还是故事,都令人心酸不已。

    人世间大多数都是好人,很多人如果有机会,都愿意奉献一点微薄的关爱去呵护这些看上去多灾多难的孩子或者老人。

    李牧只是众多善良的好心人中的一个。

    他觉得老太太一辈子遭了那么多的罪,年老了一定要好好享福,如果遇上了,每个人都应该力所能及的去呵护。

    或许,这就叫积德行善。

    你可以说这是一种迷信,也可以认为是一种信仰。

    “你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老太太摸着李牧衣着单薄,关切中带着一丝责备。

    “没事儿,基本上也不大出门,光在办公室待着了,都有暖气~~走吧,咱不在这里坐着了,去炕上!”李牧笑着说道,边说边起身,慢慢将老太太搀扶起来。

    扶着老太太来到里屋。

    赵文莲背对着门口,盘腿端坐在炕头上,攥着牌,正气急败坏的埋怨同帮一个个瞎了眼,都打的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自己是农民!

    张云京不服,据理力争,刘国良在一旁时不时的搭上一腔:“对,你这牌就不能这么打,地主上家,你得顶!”

    安文文和路小西笑而不语。

    李牧扶着老太太在炕上坐下,看着赵文莲还在忘我的跟张云京逼逼,他顺手摸起笤帚疙瘩,一把打在赵文莲的大胖腚上:“让一让!”

    赵文莲一回头,连忙放下牌,爬过来一把将老太太拖了上来,看到老太太手里的烤地瓜,忍不住开玩笑道:“妈,李牧买的就是甜对不对?平时给你买多少次,也没见你这么攥着不放过!”

    老太太笑呵呵的不说话,任由赵文莲一把将自己蹲在炕头上。

    这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孝顺媳妇儿,只是有点儿虎啦吧唧。

    赵文莲将老太太摆好,接着回到原位,盘腿一坐,看着张云京还在唰唰洗牌,不耐烦道:“行了,摸!”

    董雨晨脱鞋上炕,亲昵的靠着路小西蜷坐下,笑着问道:“姐,你几点到的?”

    “刚到,这才打了第二把!给你吧,我不太会打!”路小西笑着说道,她来之前,这四个人在打升级,一见到她,立马扔掉牌重新开始,打牌,最热闹的还是保皇和够级。

    “你俩半斤八两,一块儿上就行,不行就换李牧!”赵文莲大大咧咧道。

    “你打不打?”路小西问道李牧。

    “不打,都是些这种水平的选手,打完了光扯皮,没意思!”李牧摆摆手,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赵文莲郁闷,但是什么也没说,她早就被李牧打服了,这厮记牌算牌的能力超强,把把算的自己死死的,跟他打是越打越没乐趣。

    李牧一边看着这帮人打牌,一边陪老太太说话,观棋不语真君子,他不说话,但是只要赵文莲出牌,他就跟故意的一样,恰到好处的轻叹一声。

    一圈之后,赵文莲实在忍不可忍,不由分说将李牧从炕上踹下来,惹得老太太好一个埋怨。

    李牧冷笑连连,嗑着瓜子从屋里出去。

    李泽锋正蹲在灶台前面烧火。

    “哪天回去?”李牧凑上去,随口问道。

    “二十九吧!”李泽锋说道,他跟准老丈人喝酒上瘾了,还想年前过去一趟。

    “不是没事儿了?这么晚干嘛?”李牧不解道。

    “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啊,我还想去小董家一趟呢~~”李泽锋没心没肺的说道。

    李牧眼一瞪,真想给他一脚。

    李泽锋一看,马上明白李牧误会了,他又不是不懂事,出来一年了,能早点回去就早点回去,毕竟父母老了,就过年过节孩子回家团聚这点盼头。

    只是今年情况特殊,他打算给父母一个惊喜,于是往炕上偷偷瞥了一眼,凑到李牧身前小声说道:“哥,我去是有目的的,我准备把小董忽悠回咱家过年!”

    李牧一听,和刘国辉俩人同时乐了。

    “有多大把握?”李牧笑着问道。

    “至少七成!”李泽锋自信道。

    “那可以试试!”李牧点头道。

    “就是就是,我不是琢磨你今年过完年接着去嫂子家嘛,我把小董弄回去,家里还能热闹一些~~”李泽锋说道。

    老太太不上桌,单独弄了几样软糯的饭菜,简单吃了点就回到东屋,早早睡下。

    剩下九个人,两张小方桌,盘腿而坐,热气腾腾,其乐融融。

    今晚的聚餐,相比从前,少了新婚的高洁茹和余新光,两个人去了三亚蜜月旅行,正好在那边过年,多了单身老青年刘国良。

    这是刘国良第二次跟李牧喝酒,上一次浅尝辄止,这一次则喝的比较透,关系熟稔了许多。

    刘国良跟刘国辉,不光是发小,还是挚友,俩人不管是性格还是成长经历都比较相似,讲义气重感情,看似沉稳踏实,其实有股子野心和拼劲。

    不同的是,刘国辉早几年在社会上历练,赌了一把,万幸的是赌对了,现在早已经上岸,事业有成,过上了令人羡慕的生活。

    而刘国良从军多年,退伍以后重新开始,现在刚刚上路,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他同样不介意拼上一把。

    相比较刘国辉,刘国良的起点还是比较高的,最起码有一笔退伍金,关键是有人能拉他一把。

    说实话,饭桌上这几个男人,拿出去讲都算不上什么真正上台面的人物,但是在永安这片地上,足以混的风生水起。

    这其中,最显眼的,还是李牧。

    而且刘国良能看出来,李牧一直都是这个小圈子的灵魂人物!

    所以,他一心想结交李牧。

    李牧自然不介意多结交一个朋友,他不认为刘国良是单方面有求于自己,要知道,刘国良的潜在人脉,不比刘国辉差,出了永安这一亩三分地,来到潍坊,刘国良同样能吃得开。

    他在潍坊有几个战友,有混的好的,有混的一般的,但是不管好坏,战友情是一个牢不可破的关系网。

    托战友的关系,刘国良将四轮箱货租了出去,京辉物业已经站稳脚跟,他这个业主委员会主任已经完成使命,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整天无所事事的闲着,暂时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便准备过完年去工厂找个稳定的工作先干着。

    所以,今晚借着这个酒局,刘国辉顺便提了一嘴,让李牧帮忙安排一下。

    说实话,不管是安排在龙盛,还是安排在江总的公司,帮刘国良找一个相对轻松的工作,对李牧来讲,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他觉得这种按部就班的工作并不适合刘国良。

    刘国良见李牧沉吟不语,以为他有什么难处,正准备圆个场把话收回去,李牧开口道:“我觉得国良不适合在厂子里干,你俩又不是没在车间待过,就跟行尸走肉一样按部就班的干活,有时候还得忍气吞声~~”

    刘国辉和张云京闻言点了点头,俩人对李牧很了解,自然不认为他在有意推脱。

    “要不就算了吧,反正也是权宜之计,真要开了这个口,到时候走的时候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刘国良连忙说道。

    “这样吧,我认识一个外地的老板,关系很好,他准备在潍坊建厂,前几天聊天的时候让我有机会帮忙给他物色一个本地司机,说是司机,肯定不是单纯开车那么简单,外地人来这里扎根,很多事情不方便,也不摸套路~~”李牧笑着说道。

    他当然不是信口开河,前段时间常明州确实跟他提过这件事,还直言这是赵总亲自交代的,李牧当时也没在意,现在这么一说,突然想起这茬来。

    说实话,刘国良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沉稳干练,心眼活,嘴巴严。

    而对刘国良来讲,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是明白人,自然清楚两种司机最吃香,一个是给政府领导当司机,一个是给有钱的老板当司机,只要有眼力价,随便给口汤喝,都比老老实实上班要强上数倍。

    这就是上层圈子辐射效应,举例而言,给李嘉诚开车,不需要额外照顾,随口指点一二,光投资股票就能轻松成为千万富翁。

    刘国良大为感动,实诚人讲义气,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但是连闷好几口白酒,谁都能看出来他的感激之意,用酒场上惯用的套路说:都在酒里了!

    结果不出所料,大喜所望彻底放开量的刘国良很快就醉瘫在炕上,没办法,刘国辉只能给刘二狗打电话。

    刘二狗骑着电动三轮车来接五弟,谁让他是老光棍呢,只能他来接。

    李泽锋和张云京帮忙将刘国良弄上车,刘国辉顺手给二狗叔拎了两瓶酒放在车上,虽然跟刘国良兄弟相称,但是按照辈分,对刘二狗该叫叔就得叫叔。

    目送二狗叔慢悠悠的离开,几个男人回到饭桌一看,不知道哪个娘们把酒给收了起来,看样子是不想让继续喝了。

    赵文莲跟男人一样喝,但是她不贪杯,而且她还想吃饱喝足再打几把,所以路小西跟董雨晨悄悄把酒藏起来,她没有吱声。

    收拾收拾,乐乐呵呵吵吵闹闹的一直打到十点半,这才意犹未尽的各回各屋。

    这时候出了一个小插曲,众目睽睽之下,董雨晨不好意思跟李泽锋一个屋,非拉着路小西一起。

    没办法,李牧兄弟俩只能睡一个屋。

    张云京见状,顿时来了兴致,非要跟兄弟俩一起睡。

    三人索性抱了几床被子,直接睡在西屋的大炕上。

    灶堂里一直没熄火,裸露的大炕热的烫腚,烘的整个房间暖意融融。

    三人也不盖被子,并排着惬意的平躺在大炕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屋顶。

    李牧在中间,张云京和李泽锋一左一右。

    一会儿之后,李泽锋那边轻轻响起了鼾声。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张云京突然问道。

    李牧正准备用脚丫子将被子勾过来帮泽锋盖上,闻言愣了一下,扭头看着张云京:“你跟我说话?”

    “我跟你认识八年了,别人看不出什么,但是你有没有心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张云京淡淡的说道。

    李牧笑了笑,帮泽锋盖上被子,平整着躺好,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心事倒谈不上,只是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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