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门口,常明州喊了一辆出租车,先送宋总和邹勤轩离开。

    “你住哪里?跟我们一起吧?”邹勤轩邀请常明州一起。

    “邹老师,不用麻烦,您先走,我离着很近~~”常明州客气道。

    目送出租车离开,常明州冲李牧点点头,然后扭头往马路对面走去。

    常明州很谨慎,演戏要演全套,出租车还没有走远,难保车上的两人不会看后视镜。

    李牧也很配合,转身回到酒店大堂,然后坐在沙发上,等着常明州。

    十几分钟后,常明州去而复返。

    李牧冲他点点头,起身往电梯走去。

    常明州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常工,您对r和r工艺了解多少?”电梯里没有别人,李牧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有详细的工艺流程图!”常明州一脸淡定的说道。

    离开的十几分钟时间里,常明州站在路边角落里抽了四根香烟,现在的他,意志坚定,冷静且理智。

    “对外展现的那些东西没有多大意义!”李牧望着常明州,笑吟吟的说道。

    “不是对外的,是内部图纸,跟实际生产完全符合!”

    “pfd图还是pid图?”李牧问道。

    pfd图包含主要工艺流程、关键控制方案,有物料平衡数据、能量数据以及操作条件,pid图则包含全部的设备、管道、阀门、仪表等,并且有全套的回路控制。

    pfd图偏工艺技术,pid图偏工程设计,这两套图,是产品最为核心最为关键的机密,对内行人来讲,有了这两套图,就等同于拥有了全部。

    一般人是没有机会全部接触的。

    “算是一个二合一版本吧!”

    “您只是有图还是说对这套工艺也吃的很透?”李牧毫不避讳的问道。

    “我如果又有图,又对这套工艺吃的很透的话,您觉得我们还会这样见面吗?”常明州笑着说道。

    “再说,我有图,您懂,不就够了吗?”

    李牧笑了,他懂常明州的意思,如果真的做到那一步,不能说在金邦一定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肯定也是重点栽培对象,没那么容易走这一步。

    再者说,如果真的是内部图的话,确实够了。

    在保密严格的化工厂,生产装置严禁外人参观,因为对真正懂行的人来讲,哪怕只是看上几眼,就存在泄密的风险。

    李牧不担心常明州挖坑,因为他有信心不被坑,况且常明州不会坑他。

    一个人,不是项目负责人,也不搞工艺技术,却处心积虑的搜罗了全套图纸,肯定不是闲着没事儿给别人挖坑。

    “我能不能先看看图?”两人心照不宣,李牧直接切入正题。

    “可以,但是图我不可能随时带在身上,你如果想看的话,需要去辽宁!”常明州直言道。

    “可以!”李牧痛快回答道。

    “我希望你理解,这事儿只能面对面交易,但是我不可能跑到山东去找你,你只能去辽宁,说白了,我不想因为任何异常举动被人怀疑!”

    “我理解!”李牧点点头。

    “另外,我还有一个要求!”常明州直视李牧,一脸平静的说道。

    他不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也不在乎李牧怎么看他,一想到快三岁的儿子到现在连声爸爸都不叫,永远躲在角落里,不肯跟任何人对视,他的内心就隐隐作痛。

    为了儿子,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什么事儿他都能干。

    治疗自闭症,需要钱,即便是一般的自闭症康复理疗中心,一节课也要两百块钱。

    他想过通过努力改善这一切,但是金邦不给他机会,不仅如此,还打算进一步将他推进深渊,所以,对金邦,他并没有什么愧疚感。

    生活都已经将自己逼到这种程度了,还为资本家恪守这可笑的忠诚有什么意义?

    现实社会中,有钱人很多,但究竟有多少人的钱是完全干干净净的?

    上班挣工资干净,一个月该多少就是多少,去工地下苦力挣钱干净,搬的多就挣的多,但是不管是上班还是干苦力,都很难成为有钱人。

    常明州不想成为有钱人,他只想给儿子治病。

    “您讲!”李牧看着常明州,非常诚恳的说道。

    “我需要金邦这份工作,所以,您一定要确保不会泄密!”常明州目不转睛的看着李牧,轻声说道。

    “这件事,我会直接联系大老板,我希望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我会跟老板明说,如果他同意,我们再进一步协商!”李牧认真说道。

    “好!”常明州点点头,不再说话。

    他希望没有看错人。

    “我准备接着给老板打电话,你出个价!”回到房间,李牧给常明州拿了一瓶水,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李牧开门见山道。

    “我有全套图纸,非常详细,我还打印了一些生产数据和会议记录,所有r和r相关的资料全部给你,而且后续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也会想办法提供,我要二十万!”常明州说道。

    “好!”李牧点点头。

    二十万真的不多,常明州一点也不贪。

    “你不砍价?”见李牧拿着手机低头扒拉电话号码,常明州忍不住问道。

    “砍什么砍,这个东西哪有价格?说实话,我觉得一点儿不高,但是我说了不算,得请示老板!”李牧笑着说道。

    江总暗示过,刘总的电话不要随便打,尚方宝剑不能随便动用。

    但是这件事,只能打给刘总,倒不是李牧不信任江总,而是江总的权限不够,权限不够就得开会讨论,一讨论,这件事就很难做到真正保密。

    “李牧~~”电话一接通,刘总温和的声音接着传了出来。

    “刘总,这么晚打扰您,不好意思,您方便说话吗,有要事汇报!”李牧也不紧张,象征性的客套了一句后,直奔主题。

    “方便,你说!”刘总沉声说道,他很清楚,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李牧不会给自己打电话。

    “我在南京参加化工设备展会,通过一个饭局,认识了辽宁金邦的一位朋友,他手里有r和r的全套图纸及相关资料,他愿意跟我们合作!”李牧言简意赅的汇报道。

    这是大功一件,如果换做刘雄向领导汇报的话,估计心跳破百,浑身哆嗦,语气颤抖,激动的随时能晕厥过去。

    但是李牧语气平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邀功或者欣喜的姿态,好像这就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一样。

    他心里确实挺高兴,但是不至于失态,而且当着常明州的面,或许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舒服一些。

    “可靠吗?”李牧很淡定,电话那边的刘总却有些激动,心跳甚至感觉漏了一拍。

    赵锦山不按套路出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肯定早有预谋,估计多年前就开始布局,龙盛内部不知道被他收买了多少人呢,这件事确实非常棘手,刘总想想都觉得头疼。

    赵锦山这么喜欢砸钉子,肯定更擅长防钉子和拔钉子,刘总想通过相同的手段反制,私下找人试探过金邦方面能接触到的人,很难插进去。

    谁曾想到,带来惊喜和转机的,又是这个李牧!

    “应该可靠,我现在就和他在一起,我计划明天去无锡考察一套真空过滤设备,可以替代离心机,人员、能耗、后期维修费用等,都有很大优势,考察完之后,我准备接着去辽宁,当面核实确认!”李牧汇报道。

    “好!有进展马上告诉我,我随时等你电话!”刘总很高兴,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几分。

    “好!刘总,我给您打电话汇报这件事,主要是对方希望能严格保密,最好的情况就是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李牧继续说道。

    “我明白,这件事,不需要告诉任何人,直接向我报告,我们两个单线联系,花多少钱你不用担心,公司有专款专用项,我可以直接审批!谈没谈,对方要多少钱?”

    “三十万!”李牧张口多要了十万。

    “如果真的是很详细的全套图纸的话,别说三十万,三百万都不多!整套工艺你也很懂,这件事你全权处理,我给你五十万!剩下的二十万是给你的奖励!卡号发给我!”刘总很痛快的说道。

    “有点多~~”李牧吓了一跳,这老刘,还真的有魄力。

    “一点不多!等海华顺利投产,不需要压倒金邦,只要别让赵锦山肆无忌惮的骑头上拉屎,我奖励你一百万!”刘总很豪气的说道。

    李牧再也无法淡定,吭哧吭哧半天憋出一句话:“刘总,您别冲动~~”

    “哈哈,好好干!公司的未来就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刘总哈哈大笑道。

    挂断电话后,李牧不由有些愣神儿,钱就来的这么容易?

    话说,如果真的顺利投产并且收率能耗比肩金邦,一年下来至少多创造几千万的利润,这么一想,一百万奖金真的不多。

    但是这只是打工者一厢情愿的想法,在大多数老板看来,这都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你所取得的成绩,确实跟你的能力和努力有一定关系,但是更重要的是,是公司给你提供了一个发挥的平台。

    换句话说,这绝不是你一个人的成绩!

    所以,奖金我可以给,但给多少我说了算,你不能跟我算账!更不能那样算账!

    说起奖金,可能会有一掷千金的老板,但绝对不多。

    这么一看,刘总确实挺大气的。

    看到常明州还在看着自己,李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老板很痛快!”

    “那就好!”常明州淡淡的说道。

    虽然心中大定,但是常明州多少有些不忿,自己冒这么大风险,只要二十万,结果这小子一转手就挣了十万!

    不忿之余,常明州也有些佩服李牧的手段和厚脸皮,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毫不避讳的搞这些动作!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您回去以后,找个合适时间,我过去拜访您!”李牧说道。

    “我后天回去,你可以大后天过去!”常明州说道。

    谈妥之后,常明州起身告辞,保密起见,李牧甚至连房门都没出。

    常明州离开之后,李牧接着给刘总拨打回去。

    铃声一响,刘总马上接了起来,很显然,他一直在等李牧电话。

    “人走了?”刘总问道。

    “嗯!刚刚离开!”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要考察的设备厂家,叫盛鑫科技,老板叫邹勤轩,原来扬州大学的教授,金邦这个人叫常明州,是邹勤轩的学生,目前的职位是设备工程师,之前还干过项目,是有机会接触到一些机密的!今晚邹勤轩请我吃饭,正好常明州给他打电话,我便顺势约了过来!”

    “从邹勤轩那里了解到,常明州原本很有潜力,在金邦颇受重视,只是后来家庭接二连三的遭遇不测,儿子先天性自闭症,妻子产后抑郁,自杀身亡,这些事对他的打击特别大,整个人消沉了一段时间,回归公司之后便被调离核心岗位,对他来讲,这无异于雪上加霜,他应该是很缺钱的!”

    “据他所说,他手术的资料非常全,我估计不会只有r和r,其他产品肯定也有,也就是说,这个人早有准备,他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机会,所以综合判断,双方的合作基础还是很牢固的!”李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这个人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争取建立长期稳固的合作关系,这事儿你全权负责,去跟他谈,一年十几二十万,供养这么一个人,价值不可估量!”刘总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我正好也有这种想法,不能总是被动挨打,必须要有有效的反制手段!钉子不再多少,关键是要插的深,而插的深不深,保密是关键!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李牧委婉的说道。

    ”我明白,这件事你负责对接,只对我一个人负责!不需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刘总异常严肃的说道。

    ”好!大后天我去辽宁,随时向您汇报进展!“听完刘总的话,李牧心中笃定,当下点点头,认真说道。

    ”把卡号发给我,钱我明天给你打过去,一百万,先前承诺的五十万,再加上五十万,是他未来几年的薪水,具体一年给多少,你去谈!“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一点刘总做的很到位。ъiqugetv

    “好!”李牧也不矫情,简单明了的说道。

    电话那边,刘总沉默了几秒,突然沉声说道:“李牧,拜托了!”

    李牧愣了一下,在这一刻,他终于清楚的感受到,老人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您放心!竭尽全力!”李牧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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