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考 官
镇党委书记田永生的办公室里。
田永生和李民强面对面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他们像拉家常一样交谈着。
田永生微笑着问:“你那对象的事儿处理好了?”
“嗯。人家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婚姻自主嘛。”
“你年龄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这事儿了,你不着急你爹娘还着急哩,听说老人为你结婚的房子都准备好了?”
“嗯。辛苦他们了,结婚也不是着急的事儿,枣到季节自然红,顺其自然吧。”
田永生笑着说:“你工作起来像条龙,一谈个人的事怎么就变成虫了。个人问题也很重要,解决了个人问题,就解决了后顾之忧,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可以在工作中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么。”接着把话一转说:“咱说说别的,你对你们村的现状怎么看。”
“我才回来有些情况还不太了解,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田永生站起来给民强倒了一杯水说:“有啥说啥,随便聊聊。”
李民强接过水杯说:“我说的不一定全面,也不一定对。我当兵走了这几年村里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在和村民们的闲聊中发现,他们对我们村的发展既满意又不满意。”
“这话怎么讲?”
田永生细心地听着。
“他们满意的是村里在不断地发展,不满意的是我们村的发展没有别的村发展快,还没有脱贫,一些人家里生活还很困难,不少年轻人因为穷娶不上媳妇,村干部还不能及时为大伙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说具体点儿。”
“比如说,我们村产水果,摘了很多卖不出去,不少都烂在了树底下,大家很心疼;水果、粮食、棉花基本上是靠中间商来收购,这些中间商使鬼秤压低价,使村民吃了不少亏。”
田永生说:“农民卖粮难,卖棉花难,卖水果难确实是个问题。你认为你们村要做的事儿有哪些?当然说的是大事儿了。”
李民强想,自己的一些想法不一定符合实际,于是说:“我没有很好想过。”
“没想过也正常,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咱们换个角度,就全当你是个旁观者,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村的经济如何发展?知底莫过本乡人,虽然你离开你们村几年了,但你是从小就生长在沙岗村这块土地上,对沙岗村的基本情况应该说是熟悉的。而且你又是个善于思考问题的人。”
李民强沉思了一下说:“听了我们村杨树林老人的一番话,在和一些人的议论中使我产生了一些想法:我们村的土质不好,大部分是沙土地,能不能改造它;天不下雨能不能再多打一些深水井,实现地下水浇灌;能不能搞农产品加工,尤其是水果加工,解决农民卖水果难的问题;能不能办个工厂,让外出打工的人回来就业;怎样能提高农业生产的机械化,减轻村民的劳动强度……。当然这些问题不是马上都能解决的,得一步一步来。我的这些想法可能是一些不符合实际的瞎想。”
田永生笑了,说:“这就是大事,我看你并不是瞎想。”接着又问,“你对你们村的领导班子有什么看法?”
“我刚到家对情况还不了解。”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村党支部书记这个职位?”
“没想过。我刚回来对村里的情况还不很了解,而且也缺乏农村工作经验。”
田永生笑着问:“修水库以前你干过吗?”
“没有。”
“你不是干的很好吗,连县委赵书记都表扬了你。你们排还得了‘治水先锋’的称号。”
“我也是在镇领导的指挥下摸索着干。”
“谁也不是一生下来什么就都会,都是在干中学吗。”田永生看了一下手表,说:“咱先谈到这,一会儿董大田还要来。”
“嗯。”
董大田骑着自行车一进镇政府的大门,正好碰到李民强从院子里推着自行车出来。
“民强,你到镇里来了?”
“啊,田书记找我有点事儿,我先回村了。”
“好吧。”
李民强蹬车子走了,董大田犯起了嘀咕:找民强干啥哩?
董大田敲响了田永生办公室的门。
“田书记,我来了。”
“嗯,你坐吧。”
董大田心神不安地坐了下来。
田永生合上手里的笔记本说:“我找你来是想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
董大田规规矩矩地坐着说:“好,田书记你问吧。”
“如果把你放在村党支部书记的位置上,你有没有信心把它干好?”
“有!”用发誓的口气说,“我就是豁出命来也要把工作做好!”
“你想过当村党支部书记吗?”
董大田很干脆地回答:“想过。”
“你是怎么想的?”
董大田很认真地说:“我记得有个伟人说过,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我想当书记,既不是想当官做老爷,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啥利益,我是想带领我们沙岗村的乡亲们走出一条致富的康庄大道。”
“你能不能具体地说一说你的这个康庄大道在哪儿?也就是说,你靠什么来带领大家致富?有哪些具体办法?”
董大田低头无话答对,因为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田永生笑了,说:“你既然想当书记心里肯定有些打算啊!”
董大田把头一扬说:“有啊!”
“什么打算?”
“烧砖!”
“烧砖?”
“啊!我们村有一个旧砖窑重新点上火就行,农村土有的是,点上火烧出砖来那就是钱呀!”
“那个砖窑我看过,多年没有用,已经倒塌的破烂不堪,还能烧砖吗?”
“再收拾收拾呗,也花不了多少钱。”
田永生沉思着说:“嗯,收拾收拾烧砖。还有别的打算吗?”
“常言说,要想脱贫致富,少生孩子多养猪,动员大伙多养猪。”
“多养猪,还有吗?”
董大田沉思着说:“我再想想吧,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想好了我再来向你汇报。”
“好,你回去再想想吧。”
董大田心怀疑虑地离开田永生的办公室,又推开了常子明办公室的门。
“姐夫。”
常子明笑着问:“谈得怎么样?”
董大田抚摸着脑袋说:“我也不知道,也看不出田书记心里是咋想的。”接着又问:“姐夫,刚才我碰见民强了,你说田书记找民强有啥事儿啊?”
常子明笑着说:“能有什么事儿?田书记看中民强了呗。”
“啥意思啊?”董大田着急的问。
“啥意思,想让他当书记。”
“他咋行啊?”
“他怎么不行?”
“他刚从部队回来呀!”
“刚从部队回来怎么啦?人家有文化,有素质,谁都喜欢他那个聪明劲儿。”
董大田不服气地说:“不就是个高中生嘛!”
“高中生也比你强呀,你小学都没念完。”
“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这么说我是没戏了?”
“一上班田书记找我商量,我推荐了你,田书记没说不同意,所以他要找你来谈谈。”
董大田笑了,说:“谢谢姐夫,是亲三分向,党委会上你也得继续替我说说话。”
“哎呀,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能不说嘛!”
董大田站起来说:“姐夫。只要我能当上候选人选举的时候就没有问题。”
常子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回去了。”
“嗯。”
董大田离开镇政府,就像关公离曹营,心神不安。心想:田书记只是问我问题,并没有明确由谁来当书记,这说明最后是谁在他心里还没有确定。谈话只找了我和民强,并没有找王文思,这说明镇里没有让他当书记的打算。李民强虽然聪明,也很能干,但他刚从部队回来,对村里情况还不了解。况且,农村和部队不一样,他缺乏农村工作经验,同自己没有竞争力,当个副职倒有可能,虽然田书记很欣赏他,也不可能当村里的一把手。猪爪煮千滚总是朝里弯,镇长是我的表姐夫,肯定会给我使劲儿,回去再去找穆庆林,让他再给田书记打电话说说,上下一起使劲儿,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嘿嘿,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工夫到了事还能办不成?
董大田从镇政府回来,默默地走出家门从小卖部买回一瓶白酒,要林彩凤给他炸了点儿花生米、炒了两个鸡蛋,一言不发地坐下来喝酒抽烟解闷。可是酒在肚里事儿在心上,心神总是安静不下来。
林彩凤见他喝起来没个完,着急地说:“喝喝,你除了喝酒就不会点儿别的呀?”一把夺过了酒杯,“你就别喝了!”
董大田不高兴地说:“你咋变成碎嘴子了,我这不是心里烦吗。”说着又拿起了酒杯。
“心烦,那酒瓶子里有书记呀,你得走动走动啊!”
“我刚从姐夫那里回来再去合适吗?”
“你真是死心眼子一根筋,不能光靠姐夫,你就不会到庆林家里走走。”
董大田喝了一口放下酒杯说:“王文思不是答应帮我去忽悠了吗?”
“文思再忽悠也是敲敲边鼓,你自个总得有个态度吧?受不了委屈成不了大事,逮个雀儿还得丢把米哩!你现在给穆庆林当孙子不会吃亏。”
董大田一琢磨媳妇说的也在理儿,不能高枕无忧,二十四拜都拜了,可别在最后一哆嗦中出了岔儿。想到这便说:“听你的,一会儿我就去。”
董大田想:找穆庆林谈谈,请他帮忙给田书记说说,可能吗?我们俩在一起没少磕磕碰碰,有时候还争吵得脸红脖子粗下不了台,他能帮我说话?他摇了摇头,又端起了酒杯。
林彩凤夺过酒杯说:“你看你,咋就跟酒这么亲哩!”
董大田没好气地说:“我去!行了吧?真是个碎嘴子。”
董大田已经喝的迷迷糊糊,从炕上拿起衣服穿上,晃晃悠悠地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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