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鸡眼见女人扑过来,惊恐地躲避,但奈何腿脚受伤却是走不动,只得连连求饶,“殿下,小人句句属实,小人还有证据,每一次劫杀商队,那些山匪都会在商队中安插细作,殿,殿下车队里就有一个,只要殿下抓住他一问,便知真假……”

    黎狮扬起手,小胖立马就跑过去,将癫疯的女人挡住。那女人已经失去了理智,但双方体形差距过大,被小胖一盾牌就摁住了。女人双眼流着血,双手扒土,指甲都抓出血来了,却犹自朝着老鸡‘啊啊’地咆啸历叫,仿若疯鬼。

    兴民抬起下巴,“谁?”

    老鸡精神一振,手一指,“那,那个,那个——”

    营地里一静。

    众人的目光聚集到同一个方向。那是个半边脸裹着布带的汉子,倚着一堆药材。先是愣一下,紧接着他就蹦起来,转身往外跑。

    “哼——”

    黎狮一句废话没有,伸手抄起了同伴的弓箭。可还没等他弯弓搭箭,却见那汉子一瘸一拐,竟没走两步就脚下一绊自己摔倒了。这一看,摆明了就是一个毫无武力的弱鸡,腿脚还受了伤。黎狮都给整无语了,没好气地摆摆手,“抓过来。”

    “啊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啊 ——”

    谁料,汉子竟先崩溃了,倒在地上手脚挥舞,满脸眼泪鼻涕,“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啊啊啊啊啊——”

    然而,过来的几个司兽坊的大老爷们可不惯着他,就是一顿拳脚招呼,将他打得嗷嗷惨叫,直到无法抵抗后才被拖了过来。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能死,我不能……”

    纵然被打得浑身是血,但汉子依然本能地蜷缩成一团,死死抱头,口中绝望地喋喋求饶。那模样,竟让人看了有些许心酸。

    兴民皱皱眉,“不想死,就把知道的说出来。”

    汉子一顿,露出一只眼看他。或许是感觉到了兴民的正面形象,他立即一弹,跪地磕头求饶,“大,大大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民,小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才刚出生三月的孩子,还有两个女儿,小民不想死,小民绝不能死,大人饶命……”

    兴民冷冷道:“我不想重复。”

    汉子一抖,有点口吃了,“小,小民不知道,小民,小,小民只是跟随本家车队北上的杂役,杂役,小民什么都……”

    老鸡尖叫道:“你撒谎!那晚你和谁约好在北面林见面的?”

    汉子一震,扭头看他,两眼睁得偌大。

    老鸡裂嘴冷笑,腮帮的牙齿显得极为渗人,“那晚我蒙着面,你不认得我,但我可认得你!”

    汉子往后一坐,整个人都瘫痪了,“我,我……”

    “奶奶的……”

    黎狮的火气已经到顶了,拎起斧头,“你们一个个,可真行啊,这么说老子是打从一开始就上的贼船啊?哈可以,可以……”

    斧头上的血还没抹干净,在火光下反射着红光。汉子一个激灵,‘啊啊’叫着往后退,“不,不要杀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我,他们,他们说好的只是劫本家的两辆药车,说好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兴民伸手隔空拦住黎狮,“说下去,不杀你。”

    汉子一瞪眼,仿似看到曙光,连忙往前跪,磕头如捣算,“我,小,我,小民,他们让,让我在药车的车轮上做手脚,好让药车掉队,他们可以趁机劫两车药材,事成后分我一百银钱,小民,小民上有老下有小,小民只想挣点脱籍费,让孩子不再为奴,小民,小民从没想过要害人,他们,他们也答应过不会杀人的,我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死这么多人的,啊啊啊……”说着说着,汉子自己竟先崩溃了,两只瞳孔睁大,哭得凄惨,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兴民看他绝望的模样,默然了。

    黎狮怒极而笑,“呵呵呵,想不到?妈#,你想不到,老子更想不到,下去好好想吧。”他走过去,手一举,抡起斧头。

    汉子仰着头,张着嘴,眼球里血丝裂血,“啊啊啊——”

    “黎团长。”

    闻悟睁开眼,及时喊停了。

    黎狮举着斧头,停顿了一刻,然后落下,劈在了汉子身边,吓得他直接尿了。浓臭的液体透过裤子渗出,湿了一地。

    闻悟朝身边一时惊喜的李芯、鱼彤笑笑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站了起来。在众目注视下,他走到前面去,站到了汉子的面前。

    “好了?”

    “嗯。”

    应了一声兴民的关心,闻悟低头看汉子。后者愣愣回头,与他对视片刻,然后目光逐渐聚焦,如同见到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留着鼻涕,浑身颤栗地呢喃,“小,小少爷……”这汉子不是谁,竟是闻悟当初在元望镇的圩市上与他买过几次灵药的药贩。

    “你说你没想过害人命?”

    “嗯,嗯……”汉子连连点头。

    “你说谎。”闻悟的几个字斩钉截铁。

    汉子窒住,嘴唇颤抖。

    闻悟又问:“你说你挣钱是为了老母孩子?”

    汉子痛哭流涕,猛点头,“嗯嗯嗯,嗯嗯……”

    闻悟看他一会儿,然后说了一句让全场都为止一愕的话,“你走吧。”

    啊?

    汉子愣住,然后不确信自己时不时听错了,先看看闻悟,然后又看看周围。见没有人出声,他尝试性地往后挪了挪。

    老鸡有点懵了,“这,这位大人……”

    闻悟没理他,而是看看兴民,后者微微点头,于是他又看向黎狮。黎狮扶着斧柄,没好气地翻白眼,“我欠你人情,你说是就是吧。”

    汉子仿若做梦,等到反应过来后,连忙给闻悟重磕三个头,然后又朝兴民、黎狮以及营地众人磕头,完后就连滚带爬地往外逃。

    所有人看着,皆沉静了。

    老鸡看见这一幕,心里一喜,“大人……”

    闻悟打断他,直接问:“我问你,那个景家寨,还在吗?”

    老鸡一怔,看他面如淡水,心里急转,小心翼翼地回答:“在……”本来是想着说‘在’的,但见到那女人的怨毒眼神,他只得改口,“不,不在了,大人,那等匪寨,世代靠劫杀商民为生,无恶不作,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早就该剿灭了,小,小人……”

    “哦。”

    闻悟点点头,转过身后,然后一个回旋鞭腿,将老鸡踢飞出去。后者还没反应过来,人在空中,喷了一天空的血。

    全场一寂,连那女人也一时之间定住了。

    老鸡落地后翻滚了一圈,抽搐着,却动弹不得。他脖子喉管断了,身体已经瘫痪,但脑子还是清醒的,说不了话,趴在地上颤抖。

    闻悟偏偏头,随口道:“那几个人留着也问不出什么,全杀了吧。”

    男装女生愣愣地点头,“呃,哦……”

    闻悟接着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神经又瞬间绷紧了,“准备一下,有一队人在接近。”

    兴民倏地站起来。

    黎狮会无条件相信的人不多,但此刻却不知怎么地就是完全相信了眼前的少年,生无可恋地骂街,“我##妈,有完没完了!”

    霎时间,全部人乱成一团。老弱妇孺伤员全部惊慌逃回营地藏好,其它还能动的不管愿不愿意都不得不行动了起来。

    此时,山坡上,李狂十万火急地蹦出来。

    “殿,大人……”

    话音未完,他就见到营地里一片忙乱,当即窒住了。这是整哪样?我还没说完呢?

    兴民叫住闻悟,“闻悟!”

    “嗯?”

    “你等一会儿……”兴民凑到他身边,往他怀里塞一张纸,低声道:“如果有机会,自己先跑。这是我的亲笔信,你要是能出去,交给我母后,她定不会为难你和其他人……”

    闻悟愣了愣。

    兴民像是交代完最重要的后事一般泄了口气,轻松地笑了一下,拍拍他肩膀。

    闻悟挑挑眉,表情有些不置可否。

    “呜呜呜——”

    夜幕下,响起一声低沉的号角。

    兴民正要走,听到后一震,停住了。这个声音他可太熟悉了——临海府沿海一带的螺号,也是临海府军的特有军号。

    闻悟笑了笑,将纸塞回给他,

    “你还是自己拿给你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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