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深情款款的那句话,立刻克制住了碧秀师太的邪念沸腾。

    在余闲的肉眼可见下,那些萦绕的黑雾在迅速收缩回到碧秀师太的身体里。

    片刻后,黑烟消散,碧秀师太又恢复了原貌。

    她定定的望着秦泽,目光有些痴痴,喃喃道:“是你……”

    “好久不见了。”秦泽莞尔一笑,收回了伏魔杵。

    余闲也抽回了太斗剑。

    刚归剑入鞘,突然周围的空间扭曲了起来。

    原本坐在旁边的赤霞、正阳以及海王等人,也纷纷湮灭而去。

    碧秀师太的梦境在崩塌?!

    正当余闲如此以为的时候,结果周围扭曲的画面突然焕然一新!

    场景切换到了一个海边的渡口!

    天空也变成了一碧如洗的晴空!

    “这里是我放走他们时的场景。”

    秦泽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渡口的码头。

    在那里,除了碧秀五个人,还有年轻时的秦泽。

    此时的秦泽十七十八岁的光景,正值风华茂盛、俊朗倜傥。

    “你当年为何要放他们走?”余闲问道。

    “看碧秀漂亮。”秦泽回答得很光棍。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另外,赤霞他们也是真英雄,死在远北太可惜了。”

    说话间,码头上,赤霞五人正向秦泽拱手作礼:“感谢秦兄弟的救命之恩。”

    年轻时的秦泽笑道:“即便我不放你们,想必道长也是有办法脱身的,只是到时难免会有人员死伤,不如我做一個顺水人情。”

    “秦兄弟,你似乎不是荒人?”正阳问道。

    “对,我的家乡在南方,几年前被人带来这的。”秦泽道。

    “那就是被荒人拐来的?”碧荷忿然道:“这些荒人太可恶了,居然还干出这等作奸犯科的勾当。”

    碧秀的美眸看着秦泽,道:“趁这机会,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年轻时的秦泽摇摇头:“我还走不了,这里还需要我做点事。”

    赤霞他们还欲再劝说,年轻的秦泽抬手道:“不必再说了,我留在这里,自有我的理由,等使命完成,我自然会回去的。”

    “什么理由,值得你如此?”碧秀仍不甘心。

    “我走了,这些荒人就活不了了。”秦泽道。

    附近的余闲听到,扭头看了眼老舅,暗暗感慨。

    为了克制被封印的梦魇兽,秦泽付出了自己的二十年。

    “荒人,蛮夷,死不足惜。”海王突然道。

    秦泽皱了一下眉头,指着他的鼻子道:“看在赤霞道长他们的面子,这句话我不与你计较,再敢妄言,休怪我翻脸无情。”

    海王还欲争辩,正阳急忙把人拉进了船舱里。

    “荒人的命,也是命,他们只是恰巧生在了一个贫瘠困苦的地方,并不代表他们的性命就比其他地方的人低贱!”秦泽大义凛然地道。

    闻言,赤霞一阵动容,深深的弯腰鞠躬:“受教了,秦兄。”

    碧秀的美眸泛起了熠熠流光。

    在作别之后,碧秀仍站在船头,哪怕其他人都进船舱了,她也还在凝视着秦泽。

    “小师太,别忘了约定,我放走你,你今后可得还俗,以身相许。”年轻的秦泽在码头喊道。

    碧秀的双颊一红,啐了一口,本转身要进船舱,但在踟蹰间还是止步了。

    她咬了咬嘴唇,回头喊道:“我等着你回来!”

    “一定……”

    ……

    这段约定誓言回荡在渡口的天地间,给这片北国的寒凉平添了几分暖意。

    余闲默默唏嘘。

    远北渡口,一见秦泽误半生。

    随即,这段梦境也开始扭曲崩塌了。

    秦泽拍了拍余闲的肩膀,两人双双离开了这个梦境。

    回到梵清静斋大殿的肉身里,他俩刚睁开眼,余苏苏就急忙道:“如何了?”

    余闲还没开口,本来昏迷的碧秀师太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吟,余苏苏等人连忙紧张的注视着。

    碧秀师太渐渐睁开了眼眸,先是茫然的望着屋顶,接着眼神一闪,连忙坐了起来。

    “师父!”余苏苏惊喜道。

    “苏苏……唉,脑袋怎么这么疼?还起了一个包。”碧秀师太捂住了后脑勺。

    “这个……师父刚刚癔症发作,是正阳道长他们情急之下,只好把师父您打晕了。”余苏苏面不改色的道。

    其他人面色诡异,却没有揭穿真相。

    “癔症……我好像想起来了,只是有些模糊……我好像对你们动手了。”

    碧秀师太蹙眉回忆着,忽然又狐疑道:“而且,我好像还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到了……咦?!”

    碧秀师太终于注意到了旁边的秦泽,目光和神态双双定格住了。

    “别来无恙啊,师太。”秦泽微笑道。

    ……

    “原来是被邪念支配了,实在凶险。”

    听完来龙去脉,碧秀师太长舒了一口气,眼角余光不时瞄着秦泽,透露着不知名的情绪。

    “师父,你的邪念怎么会被激发?”余苏苏问道。

    “我在大殿里诵经祈福,突然面前出现了一把佩刀,就捡了起来,然后突然头晕目眩,接着就迷糊了。”碧秀师太沉吟道:“那把佩刀里,似乎潜藏着很大的邪念,是一把邪器!”

    “正阳道长他们正在斋里搜寻那把邪器。”余苏苏道。

    “必须得赶紧找到那把邪器,否则必然还有人会遭殃。”碧秀师太当机立断,顾不上休息,就站了起来。

    他们正要出去加入搜寻,突然一个弟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汇报道:“师父,您醒了啊,太好了……对了,那把邪器找到了!”

    “在哪里?”

    “练武场上。”

    那弟子兴冲冲地道:“是海王殿下的人帮忙揪出了那把邪器。”

    “海王的人?”

    “海王殿下还亲自来了呢。”

    闻言,几人面面相觑,随即一言不发,急忙往练功场而去。

    当他们来到练功场的时候,场地上正有两帮人马“对峙着”。

    一边是正阳真人、明闰他们,一边则是气势威武的军士,以及一顶镶金戴玉的轿椅。

    轿椅上,坐着一名身着四爪龙纹圆领袍的中年人。

    余闲隔得老远,看到这个中年人,就认出了这是海王。

    和碧秀师太梦境里的形象,如今的海王苍老了一些,但那和天元皇帝相似的眉宇依旧丑陋。

    “拜见海王殿下。”

    碧秀师太领着众人来到场中,欠身向海王行礼。

    海王看见碧秀师太,神情明显呆愣了一下,诧异道:“师太你没事?”

    碧秀师太也略微诧异:“殿下是怎么知道贫道得了癔症?”

    “呃……”海王迟疑了一下,干笑道:“是本王听闻梵清静斋闹鬼了,接连有人出现了癔症,本王还担心师太你也着了道,于是连夜赶来查看。”

    余闲眯起眼,捕捉到了海王脸上一闪而逝的心虚。

    这海王有鬼!

    梵清静斋闹鬼的传闻,想必很多势力都听说了。

    但传闻想必只说了碧荷师太师徒三人得了癔症。

    而碧秀师太是今夜刚刚被激发了邪念,根本来不及传扬出去。

    而海王一看到碧秀师太,就诧异碧秀师太没事,这就有意思了。

    换言之,海王可能事先就预料到碧秀师太会出事!

    现在安然无恙的碧秀师太,反而令他诧异!

    “莫非邪器的事情,和他有关?”余闲萌生了猜测,不由联想起碧秀的梦境里,她和海王猜忌怀疑的那一段。

    “是本座卜卦,测算出师太你今夜有劫数的。”

    这时,一名留着八字胡的道人挥了一下左手的浮尘,帮海王搪塞道。

    而他的右手上,正握着一把弯刀,在月光下,散发出幽幽的黑光。

    “万幸海王殿下请本座赶来梵清静斋救援,及时擒获这把邪器。”那道人有些傲娇。

    “这家伙是谁?”余闲问余苏苏。

    余苏苏低声道:“上清派的清微道人。”

    上清派,和无极山、天师教、朝天宫并称天下道教四大宗派。

    “他和海王关系匪浅,平日里,海王炼丹修术,全仰仗他的指点。”余苏苏又补充道。

    等于是海王的跟班马仔了。

    “居然惊动了清微道长亲自过来襄助。”碧秀师太客套道。

    “你们梵清静斋一向和无极山交好,此事,我上清派本不该过问,但海王殿下说与师太你有旧,不忍心看梵清静斋遭难,于是就请本座一同过来看看了。”

    清微道人冷冷道,乜了眼正阳真人:“不过,看样子,无极山面对此事也是束手无策啊。”

    正阳真人面有怒色,但隐忍没法。

    但孙行甲这个憨货就不乐意了,叫道:“别为了捧自己,看轻俺们无极山,刚刚明明是俺和师父先发现了那把邪器,一路追赶到这,却被你给截了!”

    “哪来的小儿,本座与思廉真人同辈,轮得到你在本座面前叫嚣!”清微道人一甩浮尘,一道罡风袭向了孙行甲。

    孙行甲手掐法诀,在虚空中画了个八卦太极图,抵挡住了这波罡风的冲击!

    “咦,有点道行。”清微道人一挑眉头。

    “道长,何必跟一个小辈一般见识呢。”明闰打圆场道,同时一挥手,一股清风拂去,即刻化解了那股罡风。

    “无极山的三代子弟,还是有些斤两的。”清微道人面色阴沉。

    海王开口道:“怎么一见面还吵起来了,当本王不存在嘛。”

    几人连忙欠身作揖。

    “既然此事已了,那是最好不过了,不过这把邪器到底是怎么回事?”海王指了一下清微道人手里的弯刀。

    “是从一个旱魃那夺来的,那旱魃生前是一个千户长,在平乱中牺牲,不知怎么的就成了旱魃,还带了这么一件邪器。”碧秀师太如实道。

    “此事有蹊跷啊!”海王沉吟道:“最近长生教屡屡作乱,该不会是长生教在捣鬼吧?”

    “殿下英明,确实极有可能。”清微道人沉声道:“长生教既精通道教之术,也深谙诡道之术,此两大学派结合,确实极有可能钻研出制造旱魃和邪器的本领。”

    “那么这就说得通了,长生教制造旱魃,是知道道教会派人去斩灭,故意再留下这把邪器,被碧荷师太带回梵清静斋里,试图行颠覆之事!”海王迅速的抽丝剥茧。

    余闲察言观色,思绪纷飞。

    市井传闻里,据说这位海王相当的聪明,在鸿王之前,他是众皇子里智商最高的,甚至一度有传言皇帝打算改封海王为储君。

    真真假假,难有定论。

    不过看海王的思维和谈吐都这么敏捷,想来脑袋瓜子是不差的。

    清微道人又恭维了海王几句,最后请示道:“殿下,这把邪器该如何处置?”

    “不能直接毁了吗?”海王皱眉道。

    “此刀蕴含着某位大修行者的邪念,贸然毁灭,本座担心邪念会从刀里跑出来,届时来不及捕获。”

    “那不如封印了吧。”海王颔首道:“丢进镇邪塔里吧。”

    正阳、碧秀等人顿时脸色一变。

    余闲的脸色也变得意味深长。

    镇邪塔,一座道教的古塔,在前朝时建造。

    用途就是将一些难以毁灭的妖族或者邪物投进去封印化解。

    而根据老娘和诡山人的说法,那把巨阙射日弓,当年极有可能被天元皇帝给送进了镇邪塔里!

    “怎么?你们莫非还有其他的意见看法?”海王察觉到正阳和碧秀的神情,状若随意的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贫道觉得,杀鸡焉用牛刀,为了这么一把邪器,贸然开启镇邪塔,恐有不妥。”正阳真人道。

    “如果只是因为这么一把邪器,去开启镇邪塔,自然是不妥的。但问题是,现如今出了好几件这样的邪器!”海王道。

    闻言,大家再次悚然动容。

    “不瞒你们,现在军营卫所,还有其他几个宗派,都陆续出行了邪器作祟,导致许多人出现了邪念癔症,多亏了清微道人等大修行者的奋力拼搏,及时将这些邪器缴获。”

    海王脸色幽暗,“此事,本王已经奏请了父皇,父皇允我便宜行事,但务必不能再乱子,因此本王决意将这些邪器一次性都投进镇邪塔里封印!”

    听到海王不容商榷的口吻,正阳和碧秀只能采纳。

    毕竟他是皇子,还得了圣谕。

    海王眼睛一撇,突然注意到了秦泽,目光一凝,抬起手指过去,“喂,你站出来,怎么怪眼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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