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自由故,万事皆可抛,何况杨太傅。
皇太孙浑然没把杨吉的告诫放在心上,可又担心杨吉去跟太子和太子妃打小报告,于是风风火火的就捯饬出宫的行头。
大景对于皇子皇孙的出宫管制,还是较为宽松的。
只要取得皇帝或太子的允许,再在皇族府备案基本就能成行了。
但在出宫的措施和要求上,却是毫不含糊。
比如只能在内城走动、最长不得超过一个时辰。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派足贴身保镖保护(监控)。
余闲在文华殿里等了一会,皇太孙就兴冲冲的跑了回来。
此刻的他,已换上了一身华贵锦衣,乍一看,只会觉得是哪位达官贵人家的公子。
“无缺,穿上这套。”
皇太孙丢给余闲一个包裹。
余闲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套家丁服。
“我穿这個?”
“那自然。”
皇太孙理直气壮道:“你在圣京,尤其是内城这一块太出名了,你若是这副打扮跟着我,肯定会被人认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余闲只能配合。
“小殿下,我的呢?”顾帆指着自己。
“你该回哪就回哪去。”皇太孙最近对顾帆的意见很大。
顾帆黯然神伤。
余闲却道:“还是让顾帆跟着吧,多一个照应,内城有些地方我也不熟。”
皇太孙看了看余闲,想了想,就点头了:“看在无缺的面子,准你跟着了,但若是再拖我后腿,决不轻饶!”
顾帆捣蒜头似的直点头,同时眼含感激的看了眼余闲,直叹余闲胸襟宽广,既往不咎还帮自己求情。
余闲暗暗冷笑。
他可没给人当仆从的觉悟,哪怕是演戏。
但出门在外,鞍前马后的工作总需要人顶上啊。
这个工具人,自然首推聪明机灵、古道热肠的顾帆同学。
当越狱三人组整装待发的时候,圣京街头已然是一片热闹纷呈的景况。
天色微曛,华灯初上,店家商贩们早早的开始为中秋佳节的买卖做预热了。
尤其是内城。
毕竟中秋节,是一年里为数不多能让内城解除宵禁的日子。
而且能住进内城的,多是达官贵人,再不济也是殷实之家,消费能力可观。
在这一拔消费主力军的带动下,城内的许多人家在吃完团圆饭后,就争相出游赏灯,盛况空前。
其中,最花天锦地、笙歌鼎沸的地方,非【倒悬楼】莫属。
顾名思义,这是一座“倒悬”的楼。
以倒三角的形状营造。
当最后一缕天光敛入云雾中,一行队伍随着人流走入了倒悬楼。
在跑堂的带领下,这一行人沿着楼梯,一路而上,来到了最顶层的雅间。
“请问客官,需要什么酒水吃食?”
“把你们这最好的酒菜都上了。”
一个高大森冷的仆从,掏出一锭银子抛了过去。
跑堂捧住沉甸甸的银子,顿时欣喜若狂。
能在倒悬楼顶层预订雅间的,基本都是财雄势大的主。
再看落座的那对男女,男的品貌非凡,女的优雅婉约,没准是哪位朝廷大员家的公子千金。
跑堂点头哈腰的道谢后,就跑出去张罗了。
这雅间靠窗,外面一条城河贯穿而过,画舫游船与河畔灯火交相辉映,河道两岸的阁楼、灯彩、游人都笼罩在层层叠叠的光晕中。
从河面上拂来一阵清秋的凉爽晚风,吹起了女子鬓角的飘逸云发。
她身着绯红的裙裳,领口露出一抹纯白的交领,红白相间,分外鲜艳,腰间束着一条玄色的流苏长衿,起到了画龙点睛之韵味,同时也将她沉甸甸的胸口衬托得蔚为可观。
而造物主的偏爱总是奢侈的。
不仅给了女子袅娜有致的身段,还赐予她一张国色天香的鹅蛋脸,面莹如玉,眼澄似水,当轻风温柔的落在她的丽容之上,那双恬静柔和的星眸又闪现出轻盈与灵动,加上她长发如瀑,衣衫轻柔,顾盼间流露的婉约柔美,竟一如画中走来的仙子。
她扬起轮廓优美的鹅颈,俯瞰着灯火璀璨的圣京城,感叹道:“我从前只在书籍上看过关于圣京的繁华景象,今日一见,才知道竟是一叶障目了。”
“在父……家父的治理下,大景风调雨顺、民生富足,而圣京贵为当朝之都,自然享尽了这世间的繁华。”对坐的公子含笑说道,他正是十七皇子!
至于他面前的绝代佳人,则是率领使团入圣京的西唐公主,宁云心。
宁云心捋了捋散乱的鬓发,收回眼神,再次打量着这座奇特的酒楼。
十七皇子很适宜的解释道:“此楼名曰倒悬楼,是十年前工部为了庆贺开朝十年而营造的,如今租赁给一富商作酒楼之用。”
“景国工部可真是能人汇聚,竟能想出如此巧夺天工的建筑。”宁云心赞叹道。
“据说想出这主意的是工部主事,也就是本朝威远侯的二弟,余则丰。”
“威远侯的二弟?”宁云心似又多了些兴致:“两代威远侯都以武勋名震天下,可这余则丰竟会钻研奇淫技巧?”
“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万千人家亦是如此。”十七皇子谈吐从容又得体。
“也是,景国只需要一个威远侯就够了。”宁云心嫣然一笑,鲜媚绝伦。
十七皇子的眼中有惊艳之色闪动。
这时,宁云心状若随意的问道:“此次景国派去北境驰援我唐国的是威远侯吗?”
十七皇子连忙收敛心神,低垂目光:“我向来不关心政务,恕我无可奉告了。”
“没事,只愿两国邦交天长地久。”
宁云心笑了笑,又偏头看了眼这如梦如幻的锦绣圣京。
……
“这圣京的繁华程度,比起前世的唐朝长安和宋朝开封,有过之无不及!”
走在熙来攘往的街头,余闲心生由衷的感慨。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体验到圣京的富饶。
只可惜,这种盛况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一见。
其实,大景开朝后,几度有过取消宵禁的声音。
可直到如今,皇帝也只是取消了外城的宵禁,不过也限制规模,只允许和食宿有关的店铺开张。
余闲猜测,是皇帝担心前朝余孽尚存,全面解除宵禁,很可能给贼人可乘之机。
“但愿有一天,能体会到清明上河图和东京梦华录中描绘的盛况。”
余闲不是文史爱好者,但不妨碍他对传统古典文化的向往。
“诶,倒悬楼,就在这用餐如何!”
皇太孙指着灯火辉煌的倒悬楼,兴冲冲道。
连中秋团圆饭都没吃,余闲现在只想找个歇脚的地方。
进去后,皇太孙站在酒楼大堂的池水边,仰头环顾着不断往上延伸扩大的构造,更是兴高采烈。
“公子,几位啊?”跑堂上前询问。
“三位。”皇太孙不假思索。
“嗯。”身后有人清了清嗓子。
跑堂注意到了三人身后的几个精悍男子。
“都是本公子的随从,不用算他们,只要给他们一个站的地方就行了。”皇太孙没好气道。
这些是皇族府安排给他的保镖,都是天罗卫,领头的正是项飞。
闻言,项飞只能偷偷的跟余闲面露苦笑。
他知道皇太孙很嫌弃自己,但没辙啊。
况且他们可是牺牲了中秋陪家人或者去勾栏听曲的春宵良辰啊。
“小……公子,他们也不容易,一起吧。”余闲劝道。
皇太孙只听得进余闲的话,就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最顶层的雅间:“我要上面的。”
“公子,那些雅间都是要预定的,不知您遣人打过招呼了没?”跑堂道。
“我还需要预定?”皇太孙反而觉得不可思议,但醒悟到情况,只能道:“说吧,要多少钱?”
“公子,这真不是钱的事。”跑堂苦笑道。
顾帆掏出了一锭银子。
跑堂:“公子,这是规矩,和钱无关。”
顾帆又掏出一锭银子。
跑堂:“公子,求您不要难为小的了。”
顾帆再次掏出一锭银子。
跑堂眼馋的看着那三锭银子,一咬牙,道:“公子,要不您跟小的透露一下身份吧,小的可以安排,但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皇太孙蹙眉沉吟。
真实身份肯定不能说的。
“偷偷告诉你吧。”皇太孙冲跑堂勾勾手指,等他的脑袋凑过来后,低声道:“威远侯……”
跑堂一惊。
顾帆一呆。
余闲一愣。
我尼玛……
眼看跑堂瞠目结舌,皇太孙恶狠狠道:“你若是敢传出去,本公子叫人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不敢不敢!公子这边请!”跑堂连银子都不敢要了,屁颠屁颠的领着他们往楼上而去。
余闲对着皇太孙露出抗议的眼神。
“你爹在圣京的名气比较大,用你的好使,情势所逼,当我欠你一份人情。”皇太孙嘀咕道:“而且我只说威远侯府,你不是还有一个堂弟嘛。”
顿了顿,皇太孙又凑到余闲的身边,眉飞色舞地道:“待会去隔壁的教坊司,我再用平南侯家的名号,雨露均沾,但还是你划算。”
敢情这就是你肯捎上顾帆的原因……
余闲瞥了眼跟在后面提包裹的顾帆,暗叹:真工具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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