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山下走,天快黑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她,举手挥舞着,然后齐声大叫:“夏郡主,夏郡主。”
男男女女混在一块,响得四处都是回音。
有些冷的心,似乎慢慢又暖热了起来。
山脚下打起了火把,热火朝天地清理着积雪。
越来越近,她看到接拢的百姓,她看到了表哥,舅妈,妹妹,史文敬,梁君子,章含雪和她的下人,还有郭冬儿,梁伯父,她的阿金阿银,微儿,还有微儿年迈的娘也都来了。
好多好多的人啊,她认识的,她不认识的。
他们拿着铁锹,竹筐,拉力着清出道来。
眼眶里有些湿意,夏蝉抬手抹了去。
“夏蝉。”阮盛和踩着并不厚的雪要往她走来。
夏蝉赶紧叫:“表哥,你不要过来。”
他停在原地,她往前走,用竹竿测试着。
果不其然,她的预感还是对的,那竹竿一直往下,很深很深。
抬头看着火光中的表哥,苦涩地笑了一下。
阮盛和皱着眉头,却还是一挥手:“小蝉,你就在那儿等着,先别过来。大伙听着,清雪。”
一声令下,男女老少,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人多力量大,很快地一条道就出来了。
那陷阱也露了出来,阮盛和叫上州府几个强壮的人,细心地把陷阱周边的雪都清掉。
火光下那陷阱真大,尖利的木桩,甚至还有尖尖的铁枪,衬着那火光,蓝幽幽发亮着。
阮盛和冷声道:“把这些给我拔起来。”
“是,大人。”
“表哥,给我吧。”
“给你何用,你现在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他转过头跟身边的金微儿说:“微儿,你带小蝉回去休息,余下的事,我会处理好。”
“嗯。”金微儿点点头,过来就扶夏蝉。
她的手拉绳子,都破皮出血了,看得金微儿好生的心疼,只双手捂着她的手,轻轻地呵气:“你回来就好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我都不知道,我是应不应该回来。”
“你看看这么多人在这里,这都还劝了好久,才有一批人回去,你说这样的话,我想中州很多百姓是不会同意的,且放心吧,盛和他会把这里的事都处理得很好的。”
金微儿接过阿金递来的披风,穿在夏蝉的身上:“走,回去吧。”
“小谷呢?”她抬头问。
金微儿却别开眼睛:“我们先回州府再说吧,现在天黑了,冷得很。”
“小谷呢。”夏蝉很坚决地说:“我要见她,现在,马上,立刻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不要你敷衍我。”
金微儿长长地一叹气,一边的阿金却哭了:“二小姐,小谷大夫她,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的意思,是什么?”她眯起眼问阿金。
头有些痛,身子也有些虚软。
她想,她是体力透支了,也很累。
可是她咬断了牙,她都要撑着,她要见小谷。
阿金哭着说不出来,夏蝉瞪大眼睛很凶地叫:“带我去见她。”
没人动,也没人出声。
她厉声喝叫:“你们都当我死了是不是?现在我说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
“我带你去。”郭冬儿站了出来:“夏郡主,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夏蝉推开了围着她的人,有些跌跌撞撞地跟着郭冬儿走。
也是往那小村庄走,走到一半郭冬儿就说:“我看你走路都有些不稳了,现在还可以选择回州府去。”
夏蝉咬牙道:“你放心吧,我绝不会倒下的。”
“好,这才像你,从来都是这么刚强,没有一点软弱,所以我也知道,你一定能活着下来的。”
夏蝉没说话,只是跟着她走。
入了那小村庄,寂静得很,郭冬儿带着她往村中间走,那约莫是祠堂,外面还有些官兵拿着武器守着。
一进去发现里面好多人,全都跪在地上,时面的烟火呛人,烛火烧得通明。正中间放着一副朱红漆的棺材。
一见到她,周边的人就磕头:“夏郡主,你饶了我们吧。”
“夏郡主,你是菩萨心肠,放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不知道。”
“夏郡主请明鉴,我们真的是无辜的,不关我们事的啊,那对老夫妻回来村里不久,以前的确是中州人,可是我们也不熟啊。”
“是啊,他们总是埋头进山去干活,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夏蝉顾不上听这些,脚步有些踉呛地走到棺材边。
还没盖棺,在里面一张洁白的布覆盖在一个人身上,她一咬牙揭开了那布,只见小谷躺在那儿,惨白的脸,乌黑的唇,那头上还有些血渍,她伸手扒开头发一看,好深的一个洞,想必是被人从后面偷袭,用坚硬的东西打死的。
“小谷最怕痛的了。”
脖子那里的伤,深得入骨,是从背后砍上去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没死,就这样补上的,那会的小谷该有多痛,该有多绝望啊。
她不知道,她想都不敢去想啊。
心被揪起来,痛得几欲窒息。
如果不是她滥好心,大晚上还要叫小谷跟她走一趟,如果不是她将小谷一个人留在那儿,小谷就不会这样惨死的。
都是因为她啊,她可真是个罪人。
“夏郡主。”郭冬儿拉起她的手:“别看了,也别摸了,小谷大夫已经死了。”
她说不出话来,泪水跌落,打在小谷的脸上。
拉起衣袖轻轻地给她擦去,身子一矮,慢慢地跪下了:“小谷,是我对不起你。”
一边放着很多纸钱,她拿起一张张烧,可是纵使这样,心里的痛疼,一分都减不轻。
“夏郡主,放我出去吧,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就因为住在这个小村里,就错了吗?”
“是啊,求求你了,放我们出去吧。”
给她磕头的人很多,可是她的心,却像是麻木了一般。
郭冬儿用力地拉起她:“夏郡主,小谷大夫可不想你这样子,不然她死都不会安心的。”
夏蝉很迷惘地看着郭冬儿:“那我该要怎样呢?你知不知道,我宁愿现在我躺在里面,她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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