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韬把执行通知书从地上捡了起来,说:“廖文昌,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我们这是履行法律程序。你是永昌公司的负责人,也是永昌公司的担保人,所以,你当然要履行判决书确定的法律义务……”

    “我说过了,我没钱!”没等杨文韬说完,廖文昌便打断了他的话:“我的公司不是已经被你们查封了么,你们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找了也没用!”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沓钞票,啪的拍在桌子上:“实话跟你说吧,我身上就这1000多块钱了,这是我全家两个月的生活费,你们都拿走,让我们去喝西北风吧。”

    这不是打发要饭的吗?陈默雷心里生气,脸上却跟没事一样:“你先别激动嘛,咱们之间无冤无仇的,你跟我们发什么火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难道你非得让周边的邻居也知道你这档子事吗?”

    廖文昌一想,觉得陈默雷最后一句话说的也在理,人要脸树要皮嘛,引来一大群围观者毕竟不是什么好事,难免会影响生意。于是,语气缓和了不少:“那好,你说吧,我听着。不过,话不能全都让你说了,我的意见你也得听听。”

    陈默雷见廖文昌的态度不那么冲了,便开始询问。

    玻璃桌一边只能坐两个人,负责记录的杨乐见陈默雷和杨文韬把一边的座位都占了,自己又不能坐到廖文昌那边,便把廖文昌旁边那把空椅子拉出来,坐在靠近陈默雷一侧的桌角,开始记录。

    杨文韬说:“关于永昌公司的系列案件,东州法院两年前就已经做出了判决,要求你履行连带还款责任,你为什么一直不履行?”

    廖文昌跷起二郎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是我不履行,是我实在没钱。我要是有钱,早就还他们了,用得着大老远跑到齐江躲债吗?难道我不想过安生日子?”

    他叹了一声,说:“你们大概还不了解我。其实,我这个人特实在、特仗义,你回东州后打听打听,以前我在东州是什么名声?有谁骂过我一句坏话,说过我一句不是?我以前也借过钱,那个时候,我是该还钱的还钱,该付利息的付利息,连银行都跑过来主动向我提供贷款。

    当然,后来因为我一时的决策失误,造成了公司今天的局面。可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们说,像我这样讲求信誉的人,怎么可能会当老赖?怎么可能欠钱不还?说句夸大的话,我以后还想东山再起呢,我如果坏了名声,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文韬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廖文昌的话,说:“以前归以前,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跟现在的事没关系。今天咱们说的是永昌公司的案子,你别东拉西扯,扯多了都是废话。”

    廖文昌一听,腾地站起来:“这位法官同志,你怎么说话呢?你们法院就是这么对待群众的吗?你说,我哪句话是废话,哪句话不是跟案子有关?凭什么就不让我说了?”

    “说,说,说。他不让你说,我让你说。”陈默雷示意廖文昌坐下,说:“你坐下,咱们接着说。我倒是想听听你以前的事迹,听说你还当过东州的人大代表,那个时候,永昌公司在你的手里一定很风光吧。”

    提到永昌公司辉煌的过去,廖文昌一下来了兴致,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那都是老黄历了。不过说实话,那个时候,确实是挺风光的,想当年公司年年受表彰,年年是先进,记得有一年,我还以优秀民营企业家的身份,受过老市长钱同丰的接见呢……”

    陈默雷看似饶有兴趣地听着,时不时地还插上一两句,其实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在进门之前,他就打起了门外那辆白色雪佛兰的主意。

    他时不时地掏出手机,拨弄几下。看起来不经意的动作,实际上是他在联系李济舟。

    他把车的照片传给李济舟,让他想办法查一下这辆车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廖文昌的手里。陈默雷推测,以廖文昌以前的身家,这种价位的车他是不会看在眼里的,所以,这辆白色雪佛兰有可能是廖文昌刚刚从别人手里买过来的。

    其实,这件事查起来并不难,只是需要费些工夫,因为二手车交易不一定要办理过户手续,所以,不是所有的交易信息都能在交警部门查到,这就需要先通过交警部门查询登记车主,再从登记车主开始一步步调查车辆交易情况,直到查到廖文昌这一头。如果查到这辆车真是廖文昌买的二手车,就可以当场扣押,虽然这辆车现在也就值个两三万,但毕竟蚊子腿也是肉。

    廖文昌这边,只要不提案子的事,怎么都好说。他只顾回忆那段光辉的历史岁月,压根儿就没在意陈默雷做什么。

    就在廖文昌侃侃而谈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走进店里,只见她手里拎着半方便袋排骨,朝陈默雷这边瞅了一眼,然后,匆匆钻进了收银台后边的那间小屋,关上了门。

    陈默雷原先还以为那间小屋是厕所,原来竟是间厨房。他朝那间厨房望了一眼:想必,这个中年妇女就是廖文昌的老婆信丽丽,而且看起来,这夫妻俩的伙食还挺不错,至少今晚是这样。

    过了一小会儿,信丽丽走出厨房,坐到收银台后面翻看账本。

    陈默雷注意到,她翻看账本时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倾听在他们的谈话。显然,信丽丽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和来意。看来,这个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就在廖文昌吹的有些忘乎所以的时候,陈默雷突然插话说:“廖总,你既然做生意这么在行,那经营这家门店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陈默雷话刚说完,便听信丽丽咳嗽了一声。

    接着,便见廖文昌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我是第一次干这行,没经验,还没开始挣钱呢。我现在是边学边干。”

    “是吗?”陈默雷微微一笑,话里有话地说:“可我怎么听周边的店铺说,你这里已经开业半年了。既然开了半年都不挣钱,那你这店怎么还开着呢?”

    廖文昌一怔,随即苦笑一声:“嗨,万事开头难嘛。眼下生意是不好,可我也不想半途而废。我这人就这样,从不轻易认输,从不轻易向命运低头,无论做什么,总想做出个样来。”

    话里话外,竟带着几分豪气。

    “噢。”陈默雷点了点头,继续说:“我有个亲戚也是卖防盗门的,门店跟你这里差不多大,生意做得还不错的。唉,对了,你这里的防盗门都是从哪里进的货,进价是多少,生意不好是不是因为进价的关系?要不要我找亲戚帮你问问,看看是不是换个厂家进货?”

    陈默雷嘴上关心廖文昌,实际上却是给他设了个圈套。

    在说这些话之前,陈默雷已经在心里仔细想过了:廖文昌的回答无非有两种,一是直接说出进价,二是以商业秘密或行业规矩为由拒绝回答,但这不是重点,隐藏在这背后的才是重点,因为无论廖文昌选择哪一种回答,都会得出一个结论——店里的防盗门都是廖文昌的财产。既然是他的财产,就可以实施扣押。

    当然,陈默雷也知道,相较于巨额的债务来说,这点东西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但那也比什么财产都查不到要强。

    然而,廖文昌根本不上陈默雷的套。在生意场闯荡多年,他早就练就了一身听话听音的本事,他猜到陈默雷的意图,不动声色地说:“陈局长,不用麻烦你了。其实,我这里主要是给人家厂家做代理,安装只是副业。你别看我这里有这么多各式各样的防盗门,其实都是厂家的。”

    他朝收银台后面架子上的方向指了指,说:“你看,这是代理的牌照。”

    这时,陈默雷才注意到,架子的一个方格里摆着一副牌照。牌照盖着大红印章,镶在一个金边的玻璃相框里。至于这副牌照是真是假,那就要打个问号了。

    只听廖文昌叹息一声,感慨起来:“说实话,我也想单干,可我现在都穷成这样了,哪里还有钱进货呀?唉,这都是因为没钱给逼得呀。如今我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可那些债权公司就是不信,就是不肯放过我,非要逼的我背井离乡、四处躲债,我是有苦难言呐。”

    廖文昌给出了第三种回答,这的确让陈默雷有些意外。经过这一问一答,他更是知道这个廖文昌很不好对付。

    不过,陈默雷从来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又暗里地把防盗门的品牌发给了上官云,让她通过关系查出廖文昌和防盗门厂家之间到底是关系,是代理关系,还是买卖关系。

    陈默雷推测,代理关系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廖文昌已经被列入了失信被执行人名单,防盗门厂家如果招代理,应该不会选择这种有失信记录的人。

    从刚才的对话,陈默雷已经确定,廖文昌肯定不会主动履行法律义务了,但他依然保持着镇定:“那好,那咱们接着说案子的事。对于履行还款义务,你有什么计划吗?”

    “能有什么计划?”提到还款的问题,廖文昌就皱眉头:“这买卖做的怎么样,是挣钱还是赔钱,那得看市场行情,所以,我也拿出不什么计划来。如果你硬非要我今天拿出计划来的话,那我只能说有钱了再还。其实呢,要我说,就算定出计划来也没什么意义,计划赶不上变化嘛。你想,我就算给出了还钱计划,可到时候我手里没钱,到头来那计划还不是废纸一张么。”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要我看呀,你们也别向我要什么还款计划了,也别再往我这儿跑了。我什么时候有钱了,就什么时候还钱。请你们放心,我跑不了,做生意嘛,总得讲究个口碑信誉不是吗?再说了,我好不容易在这儿安顿下来,也不想再东躲西藏了,那种日子我实在是过够了。”

    说着,他又感叹起了以前躲债的日子。

    廖文昌的话看似有道理,但陈默雷却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安顿?你在齐江市没房没地,只是租了这么个门店,这算什么安顿?再说你这店里的防盗门,满打满算总共还不到一百套,就算一时买不了,也可以随时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就凭这些,谁会相信你在这里安顿下来了?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骗骗小孩还可以,想拿来骗我,还是省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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