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藤径绿,万点雪峰晴。
一转眼就到了三月。
春日已来,除了角神山上那数十座终年白头的银山,太玄京周遭山岳上的雪色,也随着数十日的岁月流逝,而彻底消散了。
冬至阳生春又来,对于太玄京外寻常的百姓而言,就等于又熬过了一场劫难。
而过往的寒冷冬日,又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
陆景这些日子以来,始终都在按部就班读书、授业、修行。
在仙儒命格加持之下,仅仅两个月时间陆景已经读了书楼中上千本典籍。
这些典籍有对于经典的注释,也有闲谈杂记,亦有真正的学问孤本。
对于陆景而言,读书并不仅仅是增长学问,也并不仅仅只是了解这天地中的许多规律。
读书还可助陆景疗伤。
陆景之前受了李观龙一拳,元神、躯体俱都重伤,气血逆流,终日隐痛。
哪怕有青玥的悉心照顾,又有大明王衍天大圣,陆景躯体仍然恢复得颇为缓慢。
两月时间过去,雪山、大阳上的裂缝还是清晰可见。
可两月时间里,陆景元神却已经完全恢复。
大明王焱天大圣既可增强根骨,也可疗伤。
只是陆景元神天赋要远远胜过自身的武道根骨。
他的元神本就凝实,再加上大明王观想法以及仙儒命格等等诸多增益,恢复的速度自然更快许多。
当元神尽数恢复,正坐在翰墨书院中调息打坐的陆景,不断凝练着自己躯体中的一道元气。
这一道元气若隐若现,不同于寻常。
其中浮现出某种独特的气息,竟然隐隐与天地联通。
“这向天借元的神通虽然玄妙不凡,可想要孕育一道能够沟通天地的元气,而却极不容易。
而且一旦催发,就要重新孕育。”
陆景探手,伸出两根手指。
那神秘的元气浮现出来,仿佛化为游龙,游走在陆景指间。
当这神秘元气脱离陆景元神浮现在虚空中,周遭的空气都在产生阵阵波动。
“这一道向天借元的法门,以及我眉心中的祝纹,是现下我最大的倚仗。”
陆景轻轻摆手,那神秘元气也在此刻消失不见。
此时陆景房中花香扑鼻。
就摆放在不远处的刺玫散发出阵阵的清香,娇艳欲滴的花瓣点缀了素雅的房间,让这房中平添了一抹艳丽。
陆景转过头来,看向那刺玫,脸上露出一些笑容来。
刺玫中的瑰仙女子再度沉睡了,但不同于以往,她一头长发已经变得鲜红,配上白皙如玉的面容,竟然显出一些妖艳来,不再是之前那般病态的苍白。
“看来,等她再度苏醒,就能完全恢复了。”
这瑰仙在这书楼中待了许久,九先生和长生先生也许早已知晓瑰仙的存在,却并不多说什么。
袁铸山这一只妖怪学生,前来听课或者路过陆景房中时,偶尔还会深深的吸一口气。
也许是闻到了瑰仙散发出来的某种妖气。
“到了上课的时间。”
陆景继续在桌案前准备课业。
不多时,书楼弟子们就已经入了陆景的教阁。
当陆景走出里屋,教阁中已经整整齐齐地坐了许多书楼弟子。
陆景左右四顾,竟然不见袁铸山的身影。
他不由皱眉,询问坐在前面的江湖道:“袁铸山怎么缺了课?”
自从陆景开课以来,袁铸山从来未曾缺过课,十分认真。
在众多陆景的学生中,袁铸山和江湖二人最得陆景字势,有些锋锐之气。
今日袁铸山不曾前来,让陆景有些意外。
江湖皱眉说道:“昨天休沐就不见他的身影,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陆景微微颔首,倒也未曾多想。
书楼弟子向来自由,偶尔也会有一些琐事,自然也不必过多担心。
陆景的课业在九先生知会之下,早已不再局限于单单教授笔墨之道。
他有命格加持,又熟读诸多典籍,再加上前世的积累,对于许多经典有着独特的理解。
如今陆景的课堂,成了其他先生课堂的补充,教授草书之余,也可令学生们温习其余课业。
每日一堂课业,陆景兢兢业业,很少缺席。
书楼弟子们也早已熟悉这位名动太玄京的年轻先生。
陆景之名大盛于太玄京,虽然还不过一年时间。
可是,陆景身上的荣誉却丝毫不输那些成名已久的人物。
再加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贵三千言,以及陆景少年魁首的名头,此时此刻的陆景声名其实足以比肩李慎、季渊之这等名满天下的大儒。
只是李慎、季渊之这等大儒以学问动天下。
而陆景则还是元神武道同修的天骄,有呼风唤雨两件宝物在身,又执掌律法权柄,偶尔在大街小巷中,还可见他以执律之权定夺俗事。
更何况……
有人盛传,陆景先生今年尚且不满十八,却已经修成神火极境,哪怕在这太玄京中也称得上强者二字。
这般多成就累加起来,陆景盛名可见一斑。
这偌大太玄京中,已无人不敢敬陆景。
——便一如之前那一位佩剑白衣。
陆景依然过着平静的生活,青玥跟随十一先生学习药理,偶尔去善堂坐诊。
当青玥穿上一身白衣,为那些孩童号脉,也总有人称呼青玥一句“先生”。
青玥在人前总是不动声色的点头,回到小院里,总要围着陆景炫耀一番。
她如今……也和少爷一般,是先生了。
陆景脸上总是带笑,看着雀跃的青玥。
人间枝头,各自乘流。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遇、欢喜、忧愁。
青玥觉得即便前路混沌,如果能与少爷走过,就算个好人间。
更何况现在的日子已经够好了,好到有时候青玥会从梦中惊醒,并且怀疑她是否在做梦。
而有些人则还在唉声叹气。
就比如年老的真武山主。
他许多日以前,就已经骑鹤下山,一路前来太玄京。
他想要看一看陆景,想要为真武山诸多强横的道术寻一个主人,要为真武大帝寻一个人间的行走。
只是匆匆数十日。
真武山主身上原本庄严华贵的道袍多了些褶皱,上面还隐隐有些血迹。
他身下那一只原本羽色鲜亮,如若仙禽一般的白鹤,也变得枯瘦,白羽黯淡无光,长长的白鹤长颈也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白鹤背着真武山主浮在白云深处,低头注视着下方的养鹿街。
真武山主眼中满是遗憾,摇了摇头。
白鹤振翅,终于不再留恋,朝着真武山方向飞去。
当白鹤飞出太玄京,又一朵白云飘来。
那云上却盘坐着一位躯体巍峨、眉目如星的男子,那男子手中绿玉杖苍翠鲜艳,仿佛绝世名玉。
正是楚狂人。
楚狂人盘坐在白云上,一只手肘落在腿上,另一只手手持绿玉杖,远远看着真武山主。
真武山主看到楚狂人。
楚狂人身前的白云,被他揉搓起来,竟然化作负雪的苍山,又化作半轮明月,一枕清风。
很明显,楚狂人在这里等候真武山主,在真武山主不曾到来时,他在这云上睡了一觉。
以清风为枕,以明月为伴,负雪的苍山化作了他的被子。
这……是独属于楚狂人的修行。
于是白鹤振翅之间,飞入那白云。
苍山、明月、清风俱都被白鹤的翅膀拍散了。
楚狂人悬空坐在天上,并不生气:“山主这就要走了?”
真武山主向楚狂人行礼,道:“下山已经两月有余,如果再不回去,真武山下那些妖魔就要作祟人间了。”
“放弃了?”楚狂人咧嘴一笑,侧头道:“你来了太玄京,看了陆景这般长时间,明明极为中意,却只因一卦就打消了收他为徒的主意?”
真武山主苦笑一声:“这样岂不是更好?陆景是书楼弟子,我如果收他为徒,四层楼那些先生也许会埋怨贫道。”
楚狂人摇头:“白观棋并没有打算收陆景为徒,陆景神通天赋称一句绝世其实也无妨。
如果真武山能够得此佳徒,真武大帝在这天上人间也会多出一位真正的行走。
山主,你就不心动?”
真武山主沉默下来,直至落日藏于千山,换来一线西风,他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
这血迹是他卜卦所得。
是这位是真武山主自己的血。
“陆景的天赋确实令我心动,天下如同陆景这样的绝世天骄,其实一个指头就能数过来。”
楚狂人接过真武山主的话:“可是,如陆景这样没有师承的绝世天骄,却只有这么一位。”
真武山主满面愁容,但眼中却已经没有了挣扎。
“话虽如此,可我卜卦所得,陆景入了那棋局,如果他承我真武山,成了真武大帝天下行走,有朝一日要是沦为斩仙的利刃,我真武山下那些妖魔只怕要脱困了。”
真武山主长长吐出一口气:“我还能活上一段时日,还能压一压,真武大帝自有权柄,也许会有另外一位有资格成为山主的人物。”
楚狂人眉头微挑,道:“崇天帝与大伏首辅谋划斩仙,起始于鹿潭坠落之后,灵潮被窃夺,所以斩仙的棋子并非陆景一个。
真武山主,陆景虽然天资绝盛,但他年岁终究太小,也许无法在灵潮到来时拥有斩天阙仙的能力。
你不赌一赌?”
楚国人笑眯眯说着,循循善诱。
真武山主摇摇头:“贫道赌不起。”
楚狂人不笑了,摇头骂道:“胆小如鼠,能成什么气候?”
真武山主是出家人,看似性格平和,听到楚狂人骂他,却也横眉冷目,反嘲道:“伱乃是天下神通魁首,天下神通你一眼既明,你又执掌一道天地权柄,元气听你号令。
你如果惜才,何不收那天才为徒?
由你教导,也许他不至于沦为斩仙的棋子,不至于成为一柄只用于斩仙的利刃!”
楚狂人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敢?”
真武山主捋了捋袖子,吹胡子瞪眼:“你若是敢,你去收了便是,又何至于拦我?
我是不敢,可我是因为真武山下的妖魔不敢,若我身上也无枷锁,只是守着真武大帝的道统,楚狂人……道士也有脾气,天下并非只有你是狂人。”
楚狂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长衫,似乎在拍去沾染的白云。
他侧头看向重安三州,道:“我一生猖狂,天下豪杰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取下我颈上人头,当做豪饮美酒的杯盏。
而我还要赴约,我不认为我会败,可也许会死在重安三州。
我不怕崇天帝,不怕他们那斩仙棋局,可黄鹤楼一事让我知晓……一旦你并非孤身一人,就总要为与你同行的人考虑。”
“如果我收他为徒,自己却死在重安三州,他的道路上原本的坎坷,也许会变为跌落必死的深渊,反倒是害了他。”
楚狂人说到这里,轻轻挥了挥手中的绿玉杖,道:“老道士,等我赴了那约,等我安然归来,我必会收陆景为徒。
不为别的,只为观棋先生。”
“那时,他就算已有其他师傅,我也将他抢到膝下。”
真武山主摸着眼前白鹤的脑袋,不以为然道:“你能在重安王手下活命?”
“而且,崇天帝有意磨练陆景,陆景能否活到那时都是两说。”
楚狂人随意一挥手中绿玉杖。
一阵狂风袭来,卷动那只白鹤连同真武山主。
仅仅一瞬间,白鹤与真武山主已经不见踪影。
“这老道士真是碎嘴。”楚狂人暗骂一声,远处的白云聚拢而来,托住他的躯体。
白云流过,朝着太玄京而去,直至南国公府上空。
南国公府,陆景和南风眠中坐而对饮。
陆景睁着清亮的眼睛,不同于寻常的少年老成,此时他脸上满是向往,认真听着南风眠说话。
南风眠则是在讲他游历途中遇到的奇人奇事,偶尔讲起一些悲惨的事,二人总会沉默一番,饮上一杯酒。
“好好练,不要偷懒。”
南风眠不时还会转过头去,呵斥正在咬牙练刀的南雪虎一声,这景象其乐融融。
远处,南禾雨若隐若现的元神总是注视着此处。
她总是不解性情看似洒脱,实际上却从不与人深交,心中似乎立着一座高山的自家六叔,为何这般喜欢陆景。
而白云上的楚狂人看着少年陆景,青年南风眠,眼里似有追忆之色。
他想起那时与他一同游历黄鹤楼、鹦鹉洲,乃至整座天下的书生,想起书生背囊中用以充饥的葱花饼。
垂柳飞花路村香,酒旗风暖少年狂。
那时,他与观棋先生萍水相逢,他已经名动天下,是天下魁首之一。
观棋先生是风流才子,却因为书楼夫子一句寻常的话,走出太玄京,游历天下,见书本上不曾有之事。
二人萍水相逢,终日饮酒寻路。
醉卧山中,醒则赶路。
如今转过头来,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他还是天下神通魁首,观棋先生却不再是那风流才子,韶华不为才子留,却在风雨晦明之间,俯仰百变,成为天下一等一的强者。
然而……强者又如何?终有无奈之事。
如今再看这南国公府中的陆景和南风眠。
这两人一大一小,心中皆有凌云志,也可见天下不平与血泪。
“可是最终,他们是否也会如若观棋先生与我这般?”
楚狂人躲在云上,看着二人饮酒。
明明自上而下俯瞰,却好像躲在破败的墙后,偷看两位眼中映着星光的人物。
他们的光洒在楚狂人身上。
让这位盖世的神通魁首,竟然觉得有些刺眼。
远方又来了一缕缕风。
大风刮起,南国公府小亭中,陆景方才写字的纸被刮的到处都是,几个青衣小厮正匆忙去捡。
可是远处含苞待放的花蕊上,却有一只蝴蝶静谧而立。
楚狂人看到了草纸,也看到了蝴蝶。
风可以吹起诸多草纸,可却无法吹走一只蝴蝶。
“生命的力量不在于顺从。”
楚狂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有朝气,总是好的。”
当大风停息,被风卷动送出许多里路的真武山主,道髻散了,显得有些狼狈。
可他脸上却满是笑容,就好像是计谋得逞的孩童。
“楚狂人能收陆景为徒,也是陆景的造化,绝不算是埋没了他。”
——
横山府中,密室里。
白骨、血肉、皮、长发、刺鼻的臭味。
汨汨血液早已化作黑色的血浆。
樊渊走入密室里,却发现早已无从下脚。
这横山府中的许多人都已经死了。
甚至那些曾经在夜晚偷偷出去,又不曾带人回来的下人,都被古辰嚣拖入这密室中,成为密室腥臭的一部分。
古辰嚣面色阴沉,双眼暴凸而起,鲜红的舌头时不时伸出来,舔一舔泛白的嘴唇。
也许是因为常年啃食血肉,他鲜红的舌头上竟然长满了一根根极为渺小的肉刺。
樊渊看着这密室中的惨状,眼中毫无波动。
“高离大人已经到了岭南道,再过不久就将入玄都。”
古辰嚣手下的动作微微一滞,猛然转过头来。
他望着樊渊,睁大眼睛,眼中的血丝几乎都要爆开。
“要来了?可曾带来父王赐下的血衣?”
樊渊再度行礼,道:“高离大人为殿下带来了血衣,还为大伏崇天帝带来了月轮。”
“月……月轮?”
古辰嚣猛然打断樊渊的话,甚至手上的匕首都落在血肉中。
樊渊颔首,但就连他也不知月轮是何物。
古辰嚣眼中的疯癫却在月轮二字被樊渊吐露而出时,瞬间消失不见。
月轮代表着什么,哪怕是在偌大齐国,都仅有几人知晓。
却足以让古辰嚣身上寒战连连。
“父王要做什么?竟然将月轮邪物送来太玄京?”
可旋即古辰嚣又笑了起来,笑得越发张狂。
“无论如何,父王此举对我而言乃是天大的好事!”
“有此功劳,我平日里吃几只羊又算得了什么?
高离进了玄都,陆景……”
古辰嚣笑得歇斯底里。
恰在此时,樊渊似乎听到了什么,先是向着古辰嚣行礼,这才走出密室。
不多时,樊渊皱着眉头再度前来。
古辰嚣看向樊渊,樊渊开口,语气中还有些疑惑:“有几个黑衣人前来,带来了……十余女子。”
“只是她们俱都穿着囚衣,大约是牢狱中的罪人。”
古辰嚣眼睛一亮:“想来是大伏朝中也有真正的权贵知晓了月轮的消息!”
“只是死囚,远远不如那些自小富足殷实的人们,死囚的绝望、恐惧并不那么美味。”
“樊渊,去,去和那些黑衣人说,下一次,不要死囚。”
樊渊眼中毫无波动,应命而去。
而当他走出这密室,却不由皱了皱眉头。
樊渊朝前走了几步,转过头去,那密室门是以极其特殊的材料打造而成,几乎可以隔绝强大照星修士的神念,可以隔绝神相修士的武道意志感知。
于是,樊渊咬了咬牙,与那几位黑衣人行礼,却不再多说什么。
那几位来历神秘的黑衣人就此离去。
而樊渊望着眼前这些身穿囚衣,面色麻木的女子,眼中的挣扎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随意将其中两人送入密室,剩余的则都被圈养起来。
就如同在圈养牲畜。
——
养鹿街,空山巷。
陆景正在教授裴音归学习广寒印。
广寒印不仅可以用元气构筑,是诸多也可以用气血构筑。
乃是诸多神通玄功中极为特殊的一种。
无论是武道修士还是元神修士,俱可修行。
裴音归长发落肩,仔细体悟这广寒印流转气血的规律。
陆景时不时还会开口讲解,疏通其中的难关。
裴音归能够在齐国冷宫中修行的神火境界,天赋自不必多言。
可是……裴音归却始终无法想象,陆景先生为何能够在这般短暂的时间里,完全参透广寒印的奥秘。
“若能熟练此广寒印,同样的气血,一箭射出,甚至能够射杀百里以外的来敌。”
“只是,广寒印气血消耗太过恐怖,只能用作压箱底,或者决胜的法门。”
裴音归心中这般想着。
而身穿白衣的陆景教授了许久,直至月上柳梢头,陆景这才站起身来告辞。
裴音归亲自送陆景,走到门前,却见小院门上还挂着陆景亲笔写下的对联。
她每一次看到下联此心安处是吾乡,心中总会安宁许多。
而陆景却不曾注意到对联,他想起南风眠提起过的齐国强者,又想起裴音归的来历,故而开口问道:“裴音归姑娘,你可知齐国高离以及剑秋水二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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