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秦京茹和李放母子二人聊了几句就回了家,毕竟这边刚办完白事,秦京茹一个小姑娘待太久也不好。

    少女走时,似乎还有些话欲言又止。

    李放提着秦京茹送来的那袋粮食,向母亲递去询问的眼神。

    张玉容叹了口气:“现在谁家日子都不好过,咱不能白拿人家东西,一会儿你给他三伯家送五毛钱去。”

    李放点了点头,刚才他用手颠了颠这布袋,里面大概有五六斤棒子面儿。

    秦京茹家也只是从土里刨食儿吃的农民,这些粮食都是人家一点儿一点儿省出来的,人家愿意帮他们,可他们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秦大顺活着的时候,家里虽然很穷,但从没赖过账,也没占过别人的便宜。

    说话间,张玉容从屋里拿出一件羊皮袄子,袄子是手工缝制的,款式没有多么新颖,但一针一线都很平整。

    张玉容手里抱着那袄子,似乎在睹物思人。

    这袄子是她给丈夫秦大顺亲自做的,只盼着丈夫在外打猎时能暖和些,这袄子是她前些天刚刚做成,准备让丈夫过年时候穿上,可如今......

    张玉容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水。

    李放看着母亲的眼泪,心里面五味杂陈。

    母亲把那羊皮袄子披在儿子的身上,细心地给儿子系好扣子。

    李放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不如秦大顺这个成年人体宽,因此羊皮袄子松松垮垮的。

    “放子,暖和么?”张玉容问道。

    李放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过去,家里穷,只有家里的劳动力秦大顺才有厚衣服穿,如今他穿上了这件羊皮袄子,他明白母亲的意思。

    屋门口,弟弟妹妹们挤在一起,几张小脸冻得通红。

    “娘,我也想进城,我也想穿羊皮袄子。”这是老二秦小梅的声音。

    张玉容转过头,故作严肃的训斥道:“小梅,带你弟弟妹妹回被窝里去,你大哥明天走,咱今天晚上吃窝头。”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满足,这几天孩子们吃的都是稀多干少的棒子面儿粥,一听能吃窝头,开心的欢呼起来。

    李放看着这一幕有些心酸,他希望自己这趟进城,能给这个家带来一些改变。

    起码,让这些小豆丁们先吃上带荤腥的饭。

    ......

    李放是凌晨从家里走出来的,怀里还揣着张玉容塞给他的两个窝头和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临行前,张玉容叮嘱了儿子方方面面的事情,李放临走时,她的脸上依然带着担心的神情。

    儿行千里母担忧,张玉容送李放到村口才作罢。

    “放子,照顾好京茹。”说话的是秦京茹的父亲秦大平,他是秦大顺的堂兄。

    “知道了三伯,我会的。”李放看着身后寸步不离的秦京茹,向秦大平承诺道。

    从村子出来,积雪堆到了脚踝处,李放和秦京茹二人吱呀吱呀地踩着雪,朝着城里方向走去。

    这年头儿没有私人小汽车,自行车也不是他们这些农村孩子肖想得起的,而大雪三九天,赶骡子车的前几日摔断了腿,因此二人只能靠着两条腿走。

    好在,农村的孩子从小就满山跑,脚力非凡,走出二十里地,二人都没说累。

    秦京茹的脸蛋依旧是红红的,这是她第一次和李放独处,心里有种叫甜蜜的东西悄悄滋生出来。

    两人走了许久,还没说一句话,寂静的小路上,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放子哥,你这次进城是不是要去当工人了...”秦京茹的声音很好听,少女的声音软糯糯的。

    李放点点头。

    少女垂下眼,沉默了片刻,说道:“那我们以后就很难再见到你了。”

    此刻,秦京茹甚至想着,如果李放不用去当工人,是不是自己就能经常和他在一起了......

    李放听到少女的话,侧身向秦京茹看去,他顿了顿说:“秦家庄是我的家,我会经常回去的。”

    秦京茹听到这话,脸上露出笑容,她只想跟放子哥多待一会儿。

    就一会儿...

    能天天待在一起就更好了。

    如此想着,秦京茹的笑容更深了。

    ......

    这个年代的京城,和李放记忆里的京城差别很大,没有高楼大厦,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一个色调的衣服。

    单一、朴素,这是李放对这个年代京城的第一印象。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李放没有多耽搁时间,他向人问了路,便和秦京茹分开,独自去了轧钢厂。

    轧钢厂规模很大,李放这个生面孔刚到门卫就被拦下了。

    “小子,农村上来的?”门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李放笑了笑,点头说:“您火眼金睛,这都能看出来。”

    他语气十分客气,毕竟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对待别人客气一些总是不会出错的。

    如今工人有许多是农村招工来的,因此门卫也没有歧视李放,毕竟工农一家亲嘛,都是阶级兄弟。

    他拍了拍李放的袄子:“在咱这四九城里,如今你这岁数儿的年轻人,都不穿这个。不过嘛,要我说,这什么款式,也不如咱亲妈缝的衣裳......”

    李放看着善谈的门卫,嘴角含笑。

    看来不管是二十一世纪还是如今,这京城人贫嘴的习惯是一直没改变。

    不过,比起后世人人疏远的社会,他还挺喜欢这富有人情味儿的年代的。

    “您说的是,这千好万好不如家好,这世上,只有妈是最疼咱的。”李放闻言出声道。

    这门卫是个孝子,听到李放的话,对这个小伙子立刻好感十足。

    称呼也从小子变成了小兄弟。

    “小兄弟,你这是来我们厂找人还是......”

    “大哥,这是我的介绍信,我来人事科报道。”

    李放从怀里拿出那封珍贵的信件,递给门卫。

    门卫虽然嘴贫,但遇到正事绝不马虎,他认真看了李放的介绍信,然后轻轻地叠好递了回去。

    他热情地说道:“我们轧钢厂太大,我正好换班儿,我带你去吧。”

    李放见他也是出于好心,于是点头答应:“那真是太感谢您了,不知大哥您贵姓?”

    门卫嗨了一声:“不用谢,都是同志,阶级兄弟一家亲嘛。我叫胡三斗,你就叫我胡大哥就成。”

    二人说话寒暄间,已到了厂里的办公楼。

    “李放兄弟,我就送你到这儿,你把介绍信给里面的办事员一看,他们就明白了。”胡三斗嘱咐道。

    李放向胡三斗感谢后,便走进了办公楼。

    也许是他运气好,刚给办事员看完信,就见那办事员站起身喊了声李厂长好。

    李放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中年男人站在他身后。

    男人的一双眼睛里满含野心和审视。

    这是李放对李怀德的第一印象。

    “李厂长,我正要去找您呢...这位小同志介绍信我看了,正要找您核对呢。”办事员说道。

    李怀德打量了李放几眼,拿过介绍信,看着李放的名字,似乎想起了什么。

    李放也在看着李怀德,如果他没记错,这位李副厂长,就是当年带着秦大顺去东北的那位领导。他在四合院剧中也是个狠角色。

    李怀德放下介绍信,朝着办事员点了点头,又吩咐了几句,便走出了办公室。

    他看到介绍信,已经想起来眼前的少年是谁,不过,打虎取虎是自己的私事,这条子也是自己开的,他为了避嫌,不能和李放在这种公共场合多交流。

    毕竟,公器私用,让人知道了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反而会给自己带来危机。

    而李放这边看见李怀德没有多作停留,心下便有了计较,他又和办事员了解了一些事情,这才从轧钢厂离开。

    而李怀德这边,下班刚坐着小汽车到家,却看到家门口站着个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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