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来陇西的时候,就被这里的青山绿水大草原所震撼,三年过去了,草原养肥了牛羊,绿水灌溉了良田,青山富裕了百姓,这一切来之不易啊。”
李怀再度发挥他三流的演讲才能,没有任何技巧,只有一片真诚。
“前不久,上官跟我讲,凉州注定是要在风雨飘摇之中成长,好如汪洋中的一叶扁舟。”
“是呀!”
“凉州百姓吃过了多少苦,遭受了多少难,天不曾晴,风不曾止,我们都经历过来了。”
“如此的艰苦绝境,凉州为什么能够成长?”
“因为凉州从来没有服输过,与天斗,与自然斗,与一切阻碍凉州人民幸福的邪恶斗,还要与人斗。”
说到此处。
李怀的目光再度环视众人,皆有慷慨激昂之色,也算不白浪费口舌。
他也不再发挥感情。
“这场会战兵力是八万对十五万,无论怎么讲,优势都不在我,正面硬抗,死伤太大,不明智。要是一味的退让,我们也无颜见家乡父老。”
“我决议:敞开门来打,黄河边上就不设防了,让他淳于越过黄河,他只要敢过黄河,就要在黄河东岸,把他消灭掉!”
“我做如下部署:我亲率一军接战,边打边退,将敌人引到陇西城西的大平原上。”
“届时,神威军两个炮营,定西军一个炮营,一千多门大炮,压在阵地前给我轰,不要节省,不要怕炮毁了,要记住,炮在人在,炮亡人不能亡,炮兵要比炮有价值。”
“如若敌人想要退却,定西军全军随我,不惜一切代价,咬死他们,给血狼骠骑营争取时间。”
“我们能做的一切都做了,关键就要看铁牧,届时,你要以最快的速度,穿插到黄河东岸,把敌人拦腰斩断。”
“至于黄河西岸,我们这边打起来了,齐元白自会率领镇国军全军,直奔淳于越老窝,让他首尾不得顾。”
“这个打法就叫:口袋阵!”
根据李怀的叙说,副官团队做好记录,并重新调整沙盘,在巨型地图上,画出攻防示意图。
所有人都低头仔细看了一会沙盘,又抬头看了一眼地图。
这个打法肯定是没问题的。
然而。
能不能吸引到淳于越是一个点,不能吸引住也没事,他只要不过黄河,凉军就不可能找着他打。
第二个关键点,定西军来的只有一半人,加上老族长和穆音带来的民兵团,以及凉王亲卫,白马义军,也才三万多骑步兵,再加上神威军两个炮营,定西军一个炮营。
高昌王部一动,肯定是倾巢出动,预计留下四万到六万人,看住齐元白,稳固后勤补给线,黄河东岸再留下一万人,守住渡口。
总攻兵力也有八万左右。
三万多骑步兵,外加三个炮营,去包围人家八万人,纵使铁牧的血狼骠骑营按时赶到黄河东岸,切断了敌人的退路,那也四万对八万。
有点吃力啊。
还有一种更坏的可能。
“如果高昌王背水一战,不管河西的齐元白,全军渡过黄河,在东岸设防,那我们就被切成了两个部分。”老族长忧心忡忡的说道。
这种打法极为激进,一个不好,就会弹尽粮绝,齐元白守着西岸,他想回去都难。
可能性很小。
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淳于越不急着回去,一味的往前推进。
他们极难抵挡。
“我们还有陇西城,以陇西城的坚固程度,只要不出城迎战,还是能守住的吧。”穆音思虑着说道。
其余人也开始加入了参议。
“高昌王不攻城呢,他可以肆意破坏我们的牧场,烧毁我们的青山,毁掉我们的良田。”
“他怎么出去?他们能带的干粮,最多只能坚持五到七天,要是粮草耗尽,他们还没能突围,不用我们打,高昌王部就自己先饿死了。”
“高昌王如果绕过陇西,进攻北地郡呢,那我们都得跟在他屁股后面追,然后他就可以在北地郡渡过黄河。”
“按照你说的,高昌王迂回这么大一个圈,要么粮草耗尽,要么人困马乏,等他渡河的时候,我们追上去,半渡击之,高昌王部必然大乱,齐元白再从西岸迂回,堵在他前面,他怎么跑?”
“高昌王半路杀一个回马枪呢?追击他们的我们,不久成了人家粘板上的鱼肉,不追击,他就可以安心渡过黄河。”
“别追太紧不就行了,把控好距离,他渡黄河总需要时间吧,我们完全可以追上他。”
“……”
果然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这种劣势对战,不可能有最佳方案,要不争吵就怪了。
李怀看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都有一番自己的见解,讨论出无数的变数。
他不禁抬起了手,往下一压。
瞬间安静下来。
“我要在这里补充一点,这一战不打则已,若要打,绝不仅仅是要守住陇西郡,而是要把高昌王部的威胁,永远消灭!”
李怀沉声道。
如果只是为了固守,那还摆什么口袋阵,把军队和大炮往黄河东岸一架。
单论火炮数量和威力,十个高昌王都比不过凉州,足以轰的他不敢在西岸落脚。
更别说什么渡河了。
众人极为诧异的看着他,心中暗想,凉王的胃口也难免太大了吧。
“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我打算和光明圣殿谈判,这一仗不打赢,人家会答应跟我们谈吗?”
“若是不谈,还是得打。”
“我们主动出击胜算更大?还是把高昌王部吸引过来,分割消灭胜算大?”
自然是后者,以逸待劳胜算更大一些。
其实,李怀就是想告诉他们,这一战不单纯是军队的对抗,更是一场事关凉州命运的政治博弈。
军队本来就是为国家政权服务的,脱离了国家战略层面的利益,不管怎么打,都吃亏。
众人暗自思考了一会,如果说是为了消灭高昌王部,或者是把他给打残废。
那么,唯有李怀的口袋阵最为有效。
并且,就算高昌王部破罐子破摔,全军强渡,背水一战,他们都不能依城据守,那样高昌王会跑掉。
等于说,高昌王来八万,要咬死他,高昌王来十五万,他们也要将之咬死!
凉军才是真正的背水一战,连一条可预想的退路都没有!
“谁还有异议?”李怀淡漠的问道。
“臣等附议!”
众人齐声道,就按一开始的方案执行,毕竟李怀是凉军的主帅,这场战争将由他直接指挥。
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指挥,打不打的赢,能不能打,都只能在会议上说。
不能在战场上不执行!
该说的都已经全部说了,那就只剩下执行了。
铁牧便立即赶回陇西城城南,等候时机。
会议也散了。
副官团把沙盘和地图全部都收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拔营。
李怀独自来到外面,踏着枯黄的草原,漫无目的的游走,时而向东,时而向北。
他的压力是最大的。
盯着如此巨大的压力,他的心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凉王殿下!”
这时。
穆音跑着过来,还是如过去的打扮,以兽皮为主要元素,但没有穿树皮了,用布料带代替。
微黄的皮肤,清纯而坚毅脸庞,迈动的一双有力长腿,带来一种野性的美。
“怎么了?”李怀问道。
“您还记得您从天山带来的魔功秘籍吗?”穆音问道。
李怀点头,“记得。”
“血狼骠骑营虽然只有八千人,没有达到您要求的一万两千人,但他们的战斗力,是无法想象的。”
“还有,我们组建的万人民兵团,虽然没有经过凉军那样的训练,但他们都是最好的勇士。”
穆音很是神气的说道。
李怀瞬间明悟,她是来安慰人的,而且是直接从实际考虑的安慰,不带一丝感情。
“您很少来陇西郡,所以我想您可能不太清楚这些。”穆音又补充道。
什么叫很少。
自打他同融之后,他一次都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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