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喂药的时间,师父的药方果然管用,病人的高烧已经退了,这是一个好的迹象,但铁塔却高兴不起来,经过前几天的排查又增加了七八十个病号,加上原来的四十多个孩子,药材的消耗是非常惊人的。望着空了一半的仓库,铁塔是一脸的忧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自己是华佗在世,没有药材也只能干瞪眼。

    “站住,你们不能进去。”忽然,外面传来了大壮的怒吼声,能让这个冷静的汉子如此生气,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铁塔站在阁楼上望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学堂门口已经聚集了大量家属,人人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听说学堂死了两个孩子,我的孙子就在里面,我一定要进去看个究竟。”一头老牛愤怒地叫道。

    “我的儿子也在里面,他是我们家五代单传的独苗,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对,别以为关上大门就能胡作非为,我们不是那么好骗的。”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服了自己的药后,孩子们一个个吃得好睡得香,不出意外再过几天就可以痊愈,这些不明真相的家属好像商量好了一样一起来学堂闹事,绝对不会是巧合,肯定有人在背后唆使,究竟是谁在搞鬼呢?铁塔不动声色地看着,外面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的眼中。

    “各位乡亲,其实你们都搞错了。”人群中一个干瘦猥琐,长着两撇老鼠胡须的老者说道。

    “搞错了?难道是我们冤枉了铁神医吗?”

    “当然不是!听说死的不止两个,有十来个呢!都被他们悄悄地埋了。”老者煞有介事地说道,神情坚毅,目光炯炯,好像就是他亲眼所见一般。

    这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顿时把家属们的情绪全部引爆了,人群中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原来是这个老匹夫在搞鬼。”铁塔心里明白了。这人绰号胡半仙,是马拉部落小有名气的巫医,凭着香灰水和跳大神两项绝技大发横财,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可是骗术始终是骗术,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总有被人识破的一天,自从铁塔的诊所开张之后,他就没有了往日的风光,经常十天半月都接不到一个生意,对铁塔的怨恨自然也是与日俱增。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平时你招摇撞骗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毕竟你也要混口饭吃,但现在是疫情期间,你为了一己私利大肆散播谣言,引发民众的恐慌,这可就不能轻饶了。”铁塔冷若冰霜,心里已经把他判了死刑。

    “半仙,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人不死心,希望刚才听到的只是他的一句玩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胡半仙捋着胡须摇头晃脑,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完了,全完了。”那人面如死灰,喃喃自语道,“孩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说着便朝院墙撞去。

    “他婶,千万别想不开啊!”旁边的人赶紧拉住她。

    “我们把门撞开,冲进去!”人群中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他的话很快激起了大家的共鸣。

    “对,冲进去找那个庸医算帐。”人们叫喊着,怒骂着,潮水般地朝大门冲了过来。

    “乡亲们,千万不要冲动。”门外站岗的大壮指挥手下排成了一堵人墙,如果让他们冲进去,那么铁神医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一旁的大力冷笑一声,忽然冲进人群一顿乱咬,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大哥之外其他的都是渣,这一刻瘦小灵活的身体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大伙居然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兄弟动了手,闪电自然也不甘示弱,铁爪一挥胡半仙头上便多了几道血痕,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蛊惑大家进去捣乱的就是这个老东西。

    “住手!”铁塔从墙上跳了出来,一边是自己的兄弟,另一边是自己的同胞,无论伤了谁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闪电,兄弟我的表现咋样?”大力从牛腹下钻了出来,一脸的得意。

    “不错,只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闪电笑道。

    “刚才我可是咬了三个人呢!”大力不服气了。

    “看见那老家伙没有?现在还躺在地上爬不起来。”闪电指了指地上的胡半仙,“可你对付的那几个还好好地站在那里,这就是差距,你不服气也不行。”

    “都给我退下,没大没小的。”铁塔眼睛一瞪,这两个家伙真是不嫌事大。

    “乡亲们,刚才你们所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这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散播的谣言,千万不要相信。”铁塔笑着说,“我以自己的人格担保,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孩子死亡,几天后他们就会痊愈,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真的吗?你不会骗我们吧?”得到保证之后,激动的家属们渐渐冷静下来,铁塔在马拉部落还是挺有威望的,只需往那里一站,众人心里便有了底。

    “我铁塔是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看着长大的,你们什么时候见我撒过谎?”

    “铁神医绝对没有撒谎,我的儿子也在里面,如果真的出了事,我还会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吗?”大壮的话更是让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是啊!在我的印象中,除了上次在首领家纵火之外,好像还没有听到铁神医有什么劣迹,他应该不会说谎骗我们。”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说道,居然是兰长老!

    铁塔极为郁闷,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有人记得这件事?

    这不科学啊!怎么这群傻瓜都听他的话呢?胡半仙慌了,趁人不备悄悄地溜出了人群。

    “想走?门都没有。”闪电将他拦住了。

    “老实交代,这些谣言是不是你散播的?”铁塔冷冷地说道。

    “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胡半仙那对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极力否认铁塔的指责。

    “是吗?听谁说的?”

    胡半仙脸色惨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那个人的名字千万不能说,否则自己在马拉部落就没有了立足之地,铁塔虽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但和那人相比就差远了。

    “你不交代我就当是你自己说的。”铁塔紧盯着胡半仙,终于把握紧的拳头松开,滥用私刑不是自己的风格,还是交给刑堂处理,“大壮,把他押下去。”

    “是!”大壮大步走了过来,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铁塔的忠实粉丝,“胡半仙,刑堂的老虎凳和辣椒水挺刺激的,你好好享受吧!”

    胡半仙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刑堂就在那人的管辖之下,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

    ……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刑堂办公室,黑云面无表情地问道。

    “二当家请放心,胡半仙已经成功的鼓动那些家属,现在他们正在学堂大吵大闹。”二狗献媚地说道,自从小山死后他和三炮就成了黑云的走狗,除了好事之外什么都干,吹嘘拍马,仗势欺人,栽赃嫁祸都是他们的拿手绝活。

    “嗯,做得不错。”黑云冷笑道,“铁塔,你想收买人心,我偏不让你的奸计得逞,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二当家,不好了,那些闹事的人被铁塔三言两语就劝回去了。”三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刚才他就躲在人群里,“胡半仙也被大壮抓走了,正送往刑堂大牢。”

    “一群废物!”黑云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他迷上了酒这玩意,每天不喝两杯浑身就不舒服,“那个老家伙有没有把我们抖出来?”

    “应该没有。”三炮小心翼翼地说道,黑云的脾气可比小山暴躁多了,一不留神就会挨骂。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做应该没有?”黑云怒道。

    “没有!”三炮心一横,刚才人多嘴杂他也没听清楚,但他知道如果此刻不给黑云一个确切的答复,那自己肯定脱不了身。

    “没有就好办了。”黑云将下巴上的几根短须一根一根地拔干净,一脸阴沉面不改色,似乎根本不知道疼痛。

    “二大家,昨晚南山哨所送来了紧急军情,说食肉联盟有异常的举动,你要不要亲自过去部署?”二狗提醒他,如果二当家抗敌有功,那自己作为狗头军师功劳肯定也跑不掉。

    “你们两个代替我去走一趟,到军营去长长见识,对你们以后的成长也有好处。”黑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这种事只有自己亲自去办才能放心。

    晚饭后忽然下起了雨,没有月亮和星星的草原一片黑暗,马拉部落阴森森的刑堂大牢内,犯人们痛苦的呻吟声好似阎罗殿的冤魂在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一盏昏暗的油灯从台阶上缓缓向下移动,拐了几个弯后来到地底一间牢房前。

    虽然已是后半夜,但胡半仙根本就没睡着,稻草里的虱子实在太多了,咬得自己浑身都是包,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泡个澡,还要多放点玫瑰花瓣。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办事,这话说的当真没错,自己在这里没受半点折磨,吃的也不错,白面馒头放开肚皮吃,舒服得就像是住客栈。当然了,如果再来两壶酒,或者把地上铺的稻草晒一晒那就更好了。

    油灯后的人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二……二当家,是你吗?”胡半仙战战兢兢地问道,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很害怕,这人就像鬼魅一样,难道是勾魂的牛头马面吗?

    “是我。”沉默良久后,黑云说话了。

    胡半仙大喜,“二到家,快放我出去,我一句话都没乱说。”

    “你别着急,放是肯定会放的。”黑云安慰道,“我带来了你最喜欢喝的二锅头,先喝两口暖暖身子。”

    胡半仙迫不及待地抢过酒壶,仰头“咕咚咕咚”地大喝起来,关了这么久可把他给馋坏了。忽听“砰”的一声响,他手中的酒壶掉在了地上,人也像跟木头一样倒了下去。

    “哼!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明天马拉部落最大的新闻就是‘神棍散播谣言,巫医畏罪自杀’。”黑云冷笑一声,转身朝外面走去。

    微弱的灯光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谁?”黑云厉声喝道,这是马拉部落刑堂的死牢,守卫森严,机关众多,除了自己与首领大山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阿云,真的是你?”声音痛心疾首,充满了失望。

    “阿塔!”黑云惊叫一声,手中的油灯摔在了地上,大牢里顿时漆黑一片。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正气凛然地说:“这个人到处抹黑你,污蔑你,我实在看不过去才决定下毒杀死他,为了兄弟我可是什么都敢做。”

    “那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你?”铁塔看着黑云,仿佛是在看着一个小丑,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花言巧语,难道我就这么好糊弄吗?

    所有的一切铁塔看得清清楚楚,虽然他也不愿意相信,但事情的经过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自己的兄弟就是整件事的主谋,胡半仙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铁塔的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阿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张大饼也要坚持两人分享的兄弟了,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在金钱与权力的诱惑下,他已经迷失了自我,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是杀人灭口。

    “咱们兄弟还说这些客套话干嘛?”黑云脸上带着笑,左手亲热地搂着铁塔的肩膀,右手从腰间掏出了匕首,狠狠地朝兄弟的脖子捅了过去,眼神坚定,动作干净利索,没有丝毫的犹豫。

    “唉!”铁塔长叹一声,两根手指紧紧地夹住了匕首,任凭黑云如何用力也休想动得了分毫。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师父的话,“你那个兄弟心术不正,城府太深,一定要小心。”还是他老人家有先见之明,早就看清楚了黑云的真实面目,可自己却还在盲目的相信着所谓的兄弟之情,连正视这个事实的勇气都没有,这到底是义气还是愚蠢呢?

    “阿塔,你为什么要这样?”黑云气急败坏地叫道。

    “为什么?”铁塔冷笑道,“这句话不应该由我来问你吗?”

    “如果你不跟踪我,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呢?是你逼我的。”黑云还在强词夺理。

    “我没有跟踪你,胡半仙前脚进了大牢,后脚我就跟了进来,只是你们没有发现罢了。他这个人我非常了解,贪图享受,胆小怕事,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造谣生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背后撑腰。我让大壮把他送进大牢,就是想引幕后的主谋现身,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居然是我的好兄弟。”铁塔一脸痛苦,他的心在滴血!

    “兄弟?哈哈哈,你有把我当兄弟吗?”黑云仰天狂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明知小花是我的未婚妻,却瞒着我和她勾勾搭搭,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兄弟之情吗?现在我中了你的圈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娘有你这个干儿子送终就已经足够了。”

    铁塔走了,风叔和玉婶对自己恩比天高,没有他们自己早就饿死了,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虽然黑云罪无可恕,但自己绝对不能杀他,就让这件事永远埋在心底吧!如果他不思悔改继续作恶,总有一天老天爷会收拾他。

    黑云嘿嘿冷笑,这一招果然管用,亲情与家庭是铁塔致命的弱点,他有十足的把握相信这个傻瓜不会将此事捅出去,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再美美地睡一觉,明早起来自己还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马拉部落二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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