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塔在洞外架锅生火,开始清蒸螃蟹。

    自从生病之后,老马就一直住在山上没有下去过,整日坐在悬崖边望着东北方向出神,任凭冷风拂面也不肯离开。铁塔知道那里是华夏,是师父的故乡,也是他终生魂牵梦绕的地方。

    山上天寒风大,对老马的病情没有半分好处,铁塔多次劝师父下山静养,可他每次都是断然拒绝,还振振有词地说:“站得高才能望得远,趁我还有一口气,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我怕以后想看都没有机会了。”老爷子脾气倔得很,铁塔也无可奈何,说实话他也不怎么想去大山家,每次见到小花时心里总是莫名其妙的一阵激动,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了她吗?

    应该可以了,师父交待过,清蒸螃蟹只需一盏茶的功夫,时间太长肉就老了。铁塔端着盘子走进山洞,只见老马靠在床头已经睡着了,神情相当安详,手中那把心爱的宝剑已经掉在了地上。铁塔当然知道,这是那位郑大人曾经用过的兵器,是师父在船沉之时奋不顾身抢回来的,老爷子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睹物思人以解思乡之苦。

    “师父!”铁塔泪流满面跪倒在地,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已经走了!

    铁塔不是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这两年风叔与老龟相继离开,但那种悲痛远没有现在这样刻骨铭心,如果没有师父的栽培,自己还是那个遭人冷眼饱受欺凌的孤儿,他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不仅仅是师父,同时也是父亲。

    秋风萧瑟,烈火熊熊,老马在缕缕青烟中去了另一个世界。

    大山抹着眼泪问道:“他老人家有什么遗愿?”作为老马的挂名弟子,铁塔第一时间通知了他。

    “师父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他的祖国,我一定要帮他完成这个心愿。”

    “华夏距这里有多远你知道吗?”大山一脸惊骇,铁塔的想法虽然孝顺,但有些不现实。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几万里路吗?就算天塌下来也动摇不了我的决心。”铁塔一脸坚毅。

    大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铁塔在悬崖边搭了一个石台,将骨灰坛恭恭敬敬地供在上面,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含着热泪说道:“师父,你先暂居在此,等时机成熟了我就送你回家。”铁塔不是一个鲁莽的人,此去华夏路途遥远,困难重重,在准备工作没有完成之前,他并不打算去冒险。

    “大哥,学堂有个孩子晕倒了,白老师请你赶紧过去。”空中传来了一声长啸,闪电犹如一只利箭俯冲下来,稳稳地落在铁塔肩头。在大哥与白老师的双重推荐下,他得到了一份光荣的工作,成为马拉部落的邮差。

    “山伯,我先走一步。”铁塔提气一纵朝学堂奔去,几个起落就将大山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你总算来了。”白老师如释重负,“刚才上体育课的时候亮子不小心摔了一跤,地方也不是很高,可不知为什么居然昏迷不醒。”

    校医室躺着一条小牛,嘴角流血,满脸通红。铁塔一摸他的额头,正发着高烧,掰开嘴一看口腔黏膜长满了水泡,有的已经红肿溃烂。

    铁塔大吃一惊,难道是师父所说的那种病吗?他赶紧翻开孩子的四蹄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蹄子上也长满了水泡。

    “白老师,亮子得的是口蹄症,这种病相当危险,具有很高的传染性,说不定现在已经有孩子受到了传染。”铁塔神情凝重,这是自己学医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

    “啊?居然这么严重?”白老师担任校长几十年,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大场面,顿时就慌了,“现在该怎么办?”

    “马上关闭校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校园和教室做好消毒工作,所有病人接受隔离治疗,学堂的每一个人包括你和我都要进行检查。”铁塔严肃地说。

    “好,我这就去安排。”白老师急急忙忙朝门外走去,不料却被外面进来的几个人堵在了屋内。

    一个中年妇女抱住亮子嚎啕大哭,“儿子,你怎么了?快醒醒。”

    另一个彪悍的老娘们则揪住了白老师的衣领,几乎是用狂吼的声音叫道:“我孙子早晨上学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现在却昏迷不醒,你这个校长是怎么当的?走,我们到长老会说理去。”

    这个老白也真是的,事情的原因没有搞清楚之前,这么着急通知家长过来干什么?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铁塔摇了摇头,上前一把将那泼妇推开,“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干什么?”

    “来人啊!救命啊!老师打人了。”老妇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躺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大叫。

    “闹吧!尽管闹。”铁塔双手抱胸,一脸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白老师气得浑身发抖,自己教书育人几十年,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但他毕竟是个有修养的人,很会设身处地的替别人考虑,试想如果是小白无缘无故受了伤,自己恐怕也不会冷静到哪里去。

    “大壮,孩子受伤学校确实有责任,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治病,你们先让开,别耽误铁神医治病。”白老师陪着笑脸对那个粗壮汉子说道。

    “娘,你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大壮满脸通红地扶起自家老娘,家人们的无理取闹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不麻烦铁神医了。”亮子爷爷老壮“吧嗒吧嗒”把一袋烟抽完,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俺家亮子自小身体就不好,幸亏胡半仙赠了神水才无病无痛长到这么大,我不是不相信铁神医的医术,只是……嘿嘿……”老头子笑了笑,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言外之意就是他更加相信胡半仙。

    “你要把亮子带走?不行!”铁塔断然拒绝。

    “为什么?”老壮强忍怒火问道,自己的孙子在学堂受了伤,还不准带回家治病,这还有王法吗?

    “亮子得的是传染病,如果不隔离治疗,不仅仅是你的家人会传染,就连整个马拉部落都不能幸免。”铁塔耐心的解释。

    “你们当医生的就是这个德行,打个喷嚏就要住院,小小的感冒能被你们说成绝症,不往大里说哪里能赚钱呢?老头子我不是吓大的,偏偏不信你这一套。”老壮一拍桌子,“大壮,抱孩子走!难道你这个南山哨所的队长是吃干饭的吗?”

    老家伙确实有倚老卖老的资格,年轻时曾是马拉部落镇守边关的总兵,手下管着两个哨所,力气大,脾气更大,刚才低三下四地说了这么多,已经到了他忍耐的极限。“他妈的,如果不是看在老白的面子上老子早就发飙了。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给他面子才叫他一声铁神医,不给面子的话他就是一个屁。想当年老子纵横沙场的时候别说是他了,就连他爹都还穿着开裆裤。”老壮一脸不屑。

    大壮十分为难,铁塔在马拉部落很有威望,已经成了那些底层老百姓的大救星,免费看病,免费派药,这样的菩萨心肠就连自己也很佩服,对他动粗是万万不行的。

    “怎么,连老子的话也不听吗?”老壮勃然大怒,自己这个儿子太软弱了,一点血性也没有,自从黑风死后,他就由亲兵队长调到了南山哨所,虽然还是担任队长一职,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现在这个职位无论是权力还是待遇都不能和以前相提并论,这次自己把他从边关叫回来,就是准备打通二当家黑云的门路,希望能往上提一提。

    “铁神医,你就大发慈悲让我们把孩子抱走吧!”大壮苦苦哀求,只差没有下跪了。

    老壮又是摇头又是叹息,自己一世英名,怎么有个这么没用的儿子呢?

    “大壮兄弟,亮子的情况很不乐观,你们这样做只会耽误他的病情,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把他治好。现在请你们马上离开,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铁塔的语气逐渐严厉起来,为了马拉部落的将来,谁都不能把病人从自己手中带走,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例外。

    “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怎么个不客气法。”老壮抱起孙子就往外冲。

    铁塔右手轻拂,宛若一朵盛开的兰花,用极快的手法在他两边腋下各点了一下。老壮双臂一麻,眼睁睁地看着孙子又被夺了过去,紧接着身子腾空而起,已被人从门口丢了出去。

    老壮真是老当益壮,虽然一大把年纪了,但功夫一点也没落下,身子撞破门板后余势未消,在空中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转体的高难度动作,然后“啪”的一声摔在外面的泳池里,溅起好高一片水花。

    “你们是自己走呢还是要我丢出去?”铁塔冷若冰霜,现在情况危急,再也不能耽搁了。

    “铁神医,别生气,我们这就走。”大壮连拖带拉把家人赶了出去。

    “大力,闪电,把校门关上,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入。”铁塔喝道。

    “遵命!”大力和闪电举起右手敬了个军礼,迈着整齐的步子去了。

    铁塔给孩子们仔细检查了一遍,情况很不妙,五十个学生中有四十三人得了病,有几个还特别严重,唯一的好消息是学堂的教职工安然无恙,估计是大人的抵抗力比较强,病毒暂时对他们无可奈何,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铁塔以最快的速度跑回诊所,把所需的药材准备好,柴胡、甘草、生地、花粉、知母、连翘……又加了几片竹叶作为药引,将药材加水捣碎,连汁带渣给每个小孩喂了一竹筒。这个偏方还是老马告诉他的,华夏饲养牲口已有几千年的历史,人们经过不断的摸索与实践,总结出了一套治疗口蹄症的方法。

    一切安顿好之后,铁塔又马不停蹄地去找大山,没有首领的支持,仅靠自己是不可能战胜这场来势汹汹的口蹄症的。

    长老会,马拉部落的各位大佬正在召开紧急会议,讨论的议题当然是今天发生的口蹄症,铁塔作为专家组成员也列席了此次会议。

    “各位,现在马拉部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铁塔严肃地说,“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现了四十多例口蹄症,我相信还有很多没有发现,如果不采取强有力的措施,那么整个牛群都会被传染。”

    “你说的强有力的措施是什么呢?”黑云问道。

    “从现在开始,马拉部落学校停课,商场停业,娱乐场所关门,所有人一律在家隔离,不得以任何方式在公共场所聚集。明天我会挨家挨户进行一次彻底的排查,如有发病的马上送往学堂隔离治疗。”

    “那得多久呢?”黑云又问。

    “大概十五天。”铁塔想了一下,半个月应该是够了。

    “十五天?”黑云笑了,“铁塔同志,这对马拉部落的经济有多大的影响你知道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边关的将士要吃要喝还要军饷,老百姓每天也需要大量的生活物资,现在大家都在家里隔离不去工作,那我问你,吃的喝的从哪里来?税收又从哪里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叫我这个二当家的怎么办?”

    “是啊,黑云说的有道理。”几位长老也纷纷附和,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就连瘟疫也经历过,可也没到这种严重的地步。

    “铁塔,我很好奇这种病到底是怎么来的,你能说说吗?”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山发话了。

    “如果我没估计错误,应该是有人从部落以外的地方带来了病菌。”铁塔分析道,“这种病毒的潜伏期很长,小孩的抵抗力不比大人,一不留神就得病了,然后以几何增长的速度传染给其他人。如果不采取措施,只需一个月,一个月以后牛群没人可以幸免,马拉部落将不复存在。”

    “我支持你。”大山毫不犹豫地说,“没有什么比人民的生命更加重要。”

    “可是……”

    “不要说什么可是了。”大山罕见地打断了黑云的话,威严地说,“我只说两条。第一,马上发布命令,一切按照铁塔所说的执行,谁敢违抗,严惩不贷!第二,所有部门全力配合铁塔,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一切以抗疫大局为重。”

    “是。”黑云极不情愿的答应了,虽然大山这一年来很少发号施令,但并不意味着就退出了权力中心,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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