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明坐下，用余光看着魏良工，魏良工一身锦衣玉帛，拇指上还戴了个鸽子蛋般大翡翠扳指。
扳指在古代一开始其实是比较实用的东西，人们在射箭拉弓时，用扳指保护自己的手指，后来才逐渐演变成首饰的。明末年间很少有达官贵人佩戴，等到了清朝才真正流行起来，成为上到皇帝，下到普通的达官贵人，平时都爱戴的饰品，而且不分男女。
“王公公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好长时间不见了，可谁想到宫里临时有事，脱不开身。”
宋启明“哦”了一声，说：“你最近在忙什么？我看你精神不错，最近应该是发财了吧。”
“哈哈……”魏良工大笑，说：“只是做些小营生，比不得你呀。过些日子你就要和福王的女儿成婚了，真是羡慕死我们这些单身的人了。”
“我也是遵父母之命。”
“唉吆，听你的意思，好像还不太满意这门婚事？”
宋启明打着哈哈说：“不敢，不敢……”
魏良工给宋启明倒上酒，说：“启明兄，我们喝一个。”
“好。”
连续喝了三杯，魏良工说：“我听说令尊大人给福王爷家下的礼单，让福王爷很不高兴，有这件事吗？”
“如今国难当头，家父把钱都捐给了户部，所以礼单简单了一些。”
“那将来婚事也简单？”
“差不多，这点福王爷也认可。”
魏良工啧啧说：“没想到福王爷如此深明大义，不过……福王爷毕竟是皇室，如果太简单了岂不是有损皇家尊严？”
宋启明警惕的看着魏良工，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朝廷如今在捐款助饷，礼单从简可以理解，但你们成婚的时候，捐款助饷已经过去了，婚事还敷衍了事，那就有些说不过去。毕竟三小姐是皇室，到时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你不考虑宋家的脸面，也要考虑福王爷的脸面，更考虑圣上的脸面不是？”
“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没银子啊。”
魏良工靠近宋启明，说：“我现在倒是有个发财的路子，你想不想听？”
“说来听听。”
“我父亲嫌我整天游手好闲没事做，就帮我在户部下的民部谋了个短差，负责收赋税。我最近没时间去，所以想让你帮我盯几天。”
“这算什么生意？”宋启明不屑的说。
“这你就不懂了。如今圣上下诏书，要求捐款助饷，捐款助饷是什么？那就是要额外的征税，老百姓交税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用实物交税，比如直接上交粮食什么的都可以；另一种交税的方式就不是实物了，而是可以兑换实物的银子和铜钱。但无论是哪一种交税的方式，都有油水可捞。”
宋启明皱着眉头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岂是那种发国难财的人？”
魏良工笑吟吟的说：“在我面前你就别装啦。你帮我干爹私运皇宫的物品，敢说没拿他的好处？私运皇宫物品可比这罪名大多了！我是把你当兄弟，怕你将来成婚时没银子难堪才找你的。”
宋启明发挥演技，立刻笑了，说：“还是你对我好，那你说说，怎么捞好处？”
魏良工压低声音，说：“先说第一种实物交税，别看是实物交税，这里面的道道可就很多了。按照规定，百姓上交的粮食是有数量的，官府会准备一个斛，用斛来记录粮食的数量，一般一斛的数量粮食不仅要堆满，而且还要堆出一个尖锥形，这个尖锥形的高度是有门道的，当老百姓的粮食往上堆的时候，监管的人会时不时的踹上几脚，原本被锥的高高的粮食就掉出来，那些掉出来的粮食老百姓是不能捡回去的，所以那些掉下来的粮食就……你懂了吧？”
宋启明说：“高！实在是高！那第二种种呢？”
魏良工笑着说：“第二种更简单了，就是让老百姓多交钱，怎么个多交钱法呢？就是在碎银子上做文章。按照朝廷的规定，老百姓交上来的碎银子是要熔的。这银子一熔势必会牵扯到损耗问题，而这个损耗是由老百姓承担的，那么，熔碎银子的损耗有多少，全是官员们说了算。”
宋启明点点头，说：“这么说来，这里面的油水可太大了。”
“当然，只要你替我去盯着，不多说十天捞四五千辆银子轻轻松松。”
“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要让给我？”
“我不是把你当兄弟么。”
宋启明嗤笑，说：“老弟，你我都是烂泥里的狗尾草，何必装白莲花？既然你不让我装，那你也就没必要跟我装了吧。”
魏良工嘿嘿直笑，说：“说这种事总要矜持点嘛。”
“别，这事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要是矜持我心里没底。”
魏良工说：“好吧，那就对你直说了。一是我看不上这点钱，挣这点银子还不够累人的；二是，我有更赚钱的生意要做脱不开身。不过我可对你说啊，肥差可有不少人盯着呢，我要是给了别人，最少会给我两千两银子，当然看在我干爹的面子上，我就不要你的好处费了。”
宋启明点头说：“你这么说，我心里还踏实点。不然我还以为你给我挖坑呢。”
“你就这么看我？”
“好啦，好啦，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以了吧？”宋启明端起酒杯说：“我向老弟你赔罪。”
“哈哈……”
两人对饮了一杯，宋启明放下酒杯说：“不过我还有点担心啊，这个差事是你父亲给你谋的，户部肯定记录在册，如果我去的话，下面的人会认吗？”
“暗度陈仓。”
“什么意思？”
“我拿到任命书后，会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你的。你拿着任命书直接去保定府民部上任，再说这只是个短差，相当于钦差，办完差你就回京，没人会怀疑你。就算是被人怀疑，事情暴露了，我也有办法帮你摆平。毕竟任命书是我改的，你出了事就等于是我出了事，你说呢？”
宋启明点头说：“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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